刘彻病了,起初只是不思饮食,然后头痛眩晕,太医只当是风寒,直到刘彻在议政时一口血喷在了御案上。
太医遍翻医书,得出的结论是——慢性中毒。刘彻惊怒之下下令彻查,翻遍宫禁仍然一无所获。天子有疾,我和卫子夫自然要轮流侍疾。人在病中总是格外脆弱,他拉着我絮絮叨叨说着过往,我听得厌烦却又不得不配合。
卫子夫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刘彻时常抚摸着她的肚子,似乎这个孩子是他全部的希望,为了等待这个孩子的出生,他勒令太医令想尽一切办法也要研制出解药,太医连是什么毒都未曾看出,哪里研制得出解药。宫里的气氛一日比一日压抑,我拿帕子按了按眼角,在姜汁的刺激下眼泪扑簌簌落下,刘彻看着我,面带恳求:“勿伤子夫腹中之子。”我回握住他:“陛下放心,陛下的孩子就是妾的孩子。”
卫子夫往日这时辰早来侍疾,今日却没来,拂云脚步匆匆来到榻前:“陛下,皇后娘娘,卫夫人临盆了。”
刘彻一把握紧了我的手,我拍着他的背为他顺着气:“阿彻,你慢慢说。”
刘彻:“去、去看。”我点头:“妾现在就过去看。刘彻却紧紧拉住我,喘息道:“朕、朕亲自去。”我苦劝不住,只好让宫人们用轿辇抬他到甘泉宫。
从日落等到黎明,旭日东升,甘泉宫终于传来了婴儿的啼哭声,刘彻的眼中也有了喜色,连连拍着我的手背,很快,稳婆抱着一个婴儿出来报喜:“恭喜陛下,是小皇子,母子平安!”刘彻颤抖着向小皇子伸出手,我会意,握住他的手指轻轻放在婴儿脸颊上。他咳嗽了两声,长出一口气道:“就叫刘据吧。”
一个月后,我久违的见到了卫子夫,她的身体已然恢复,体态依旧袅娜,初为人母,周身都散发着母性的光辉,刘彻望着她的眼神又绽放出光彩,渐渐又暗淡下去。这些日子他已病的起不来身,政事由我念给他听再由他决断。卫子夫敛衽下拜:“妾参见皇帝陛下,皇后娘娘,愿陛下、皇后长乐未央。”
我与她对视一瞬,温声道:“起来吧。”
刘彻错愕地看着我,我恍若不觉,笑道:“据儿如何?”
卫子夫含笑道:“据儿很好,大长公主送来的乳娘很是尽心。”
我点点头:“你服侍陛下用药吧。”路过殿门时,我看到了一身内侍打扮的卫青,我略点了点头,走出了未央宫。站在未央宫外仰头看天,今天的阳光极好,是久违的晴朗,我呢喃道:“天晴了。”
一个时辰后,帝崩于未央宫。我一身素服来到宣室,下令京师戒严,召公孙弘、汲黯、桑弘羊等入宫议事。
我眼圈通红,不停地拿帕子拭泪:“诸公是看着我与阿彻长大的,也算得上是阿娇的叔伯,如今阿彻舍我而去,皇长子才刚满月,还赖诸位叔伯扶持。”
几位大臣互相看看,最后都看向公孙弘,公孙弘沉吟半晌,拱手道:“皇后娘娘节哀,臣等一定会护佑皇长子殿下。”几位大臣也纷纷表态:“是是是,臣等一定会护佑皇长子殿下。”
我在心里冷笑,比起成年的诸侯王,自然是襁褓中的皇长子更容易掌控,只不过碍于皇长子非我所出,如今我先表态,他们反倒游移不定了,拭了拭泪:“既如此,国不可一日无君,还请诸公就在此拟旨吧。”
“皇后娘娘三思,这有道是主少国疑,国赖长君。皇长子资质未明,怕是不能服众。”我抬眸看去,是郎官田蚡。是了,他虽是王家外戚,可他的外甥并不止刘彻一个,王夫人虽早卒,四位诸侯王可都正当年,不管是哪一位登基,他都是天子亲舅,若是皇长子即位,背后有我和卫家,哪里还轮得到他。
未等到我开口,韩嫣先怒道:“先帝尸骨未寒,皇长子为先帝亲子,即位名正言顺,如何不能服众!”
这还是我第一次看韩嫣顺眼,我起了兴致,什么戏能比狗咬狗更精彩呢?我趁机添一把火:“郎官田蚡,妄议储位,勾结诸侯王,意在谋反,来人,羁押大理寺。韩嫣,此事本宫交给你,别让本宫失望。”
韩嫣本就与他不睦,领命道:“喏。”
田蚡犹自不服气:“我要见太后!我是先帝亲舅舅!”
我起身指着他斥道:“你还知道你是先帝舅舅!先帝尸骨未寒,你这个舅舅先要造反,凭你也配见太后,好啊,你去告诉太后,你要夺他孙儿的皇位!也不必查了,卫青,拖出去即刻问斩,本宫倒要看看谁能保下他。”
卫青早已带着禁军包围了宣室,闻言上殿拉着田蚡往外拖,田蚡见我真起了杀心,连连叩首道:“皇后娘娘饶命,臣知罪,臣拥立皇长子,皇后娘娘饶命啊。”
公孙弘道:“皇后娘娘,便是要治他的罪,也要三司审过之后再论刑,不如还是暂且下狱吧。”
我缓和了语气,道:“就依丞相所言。卫青。”
“喏。”卫青行了个军礼,将田蚡带下去了。
我懒得再装下去,沉声道:“皇长子即位,登基后才许诸侯王回京奔丧,侍中拟旨,丞相、三公辅政,本宫临朝听政,卫夫人尊为卫太夫人,享太后待遇。”
群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看门外的禁军,识相道:“臣等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