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桓那场仗足足打了几个月，好容易脱身的曹操还没来得及享受劫后余生的欣喜就被郭嘉病重的消息吓的两腿发软，差点跪倒在地。
当时狠下心把他撇在身后打仗时，心里总是不安的，以至于分别时把他的手握了又握，指尖也吻了又吻。
一定要等我回来，曹操想。
当然，郭嘉想。
他不在的每一刻都是难熬的，曹操的心里不停地生出回军的念头，可每次都被他硬生生地掐灭。
“险些死在此地。”曹操擦了头上的汗，大口地喘着粗气。他想了很多次自己死后郭嘉站在他儿子身旁的样子，“大概就和现在一样吧”。可是现在就死的话，好像有些早了，我们明明还有很多事情没做，很多话没说。“幸好我还活着。”
郭嘉在床上躺了多久，曹操就在旁边坐了多久。他给他喂药，给他擦拭身子，给他换衣服，给他讲自己这场仗多么艰险，差点就回不来了。郭嘉只是笑，“这不是好好的吗？”
一场大病险些带走两个人的命，所幸后来，郭嘉还是能起身，还是能站在曹操身边。
他带他喝酒，带他吃饭，带他下棋，带他垂钓，带他躺在地上数天上的星星，甚至带他去逛花楼。他们黏在一起的时间太多了，好像天生就是不能分开的。
于曹操而言，那年的病是他永远不想提起的禁忌。他想象不出来郭嘉死后的样子，他也不敢去想。现在，他想趁着自己还能动，把所有好东西都一股脑儿塞到郭嘉怀里。
“要是有一天我动不了了，你会嫌弃我吗？”曹操搂着郭嘉，把花白的脑袋卡在他的颈窝里。郭嘉认真地挑着鱼肉里的鱼刺，对这个问题翻了个白眼。“回答我。”“我会把你埋到土里，自己去过逍遥日子。”曹操也不恼，只是哈哈大笑。真是养不熟的小狼崽子，曹操想。
曹操爱喝鸡汤，自然也是带着郭嘉喝了不少，竟不知多少老母鸡葬身二人腹中。曹操总是扯下鸡腿塞给郭嘉，自己咬着明明不喜欢的鸡肋，眼巴巴地盯着他，也许他会给我一口吧？曹操想。郭嘉果然给他一口，一小口。“我也喜欢。”他说，“这样就够了吧。”
“不够！喂猫也不能这样啊！”曹操呐喊着，不过是在心里呐喊着，从口里说出来的却是“够了够了。”不过，郭嘉确实是在喂猫。“是超级邪恶的矮脚猫。”郭嘉想。
爱一个人大概就是要陪他吃好多顿饭吧。曹操在他身边一坐就坐了好多年。他把郭嘉全身上下都捏了个遍，终于得出自己把奉孝养的很好的结论，至少是养胖了的。
郭嘉把头枕在曹操的大腿上，摸着曹操的胡子，心里想“我怎么会爱上他呢？他又老，又不好看，还那么矮。”也许这就是感情吧，感情总是很奇怪的东西。他拉过曹操的手，按在自己的脸上。
曹操揉着郭嘉终于长胖了的脸，心里想“我怎么会爱上他呢？他又病病殃殃的，又不听话，又没良心。”大概这就是爱情吧，爱情这种东西是谁也说不明白的。他冲他挑挑眉。
秋风吹下最后一片落叶的时候，曹操想，下一个就到我了吧？郭嘉的指尖钻进曹操半蜷着的手掌，他下意识地松开，立刻反握了回去。还是觉得不够尽兴，他抬起手指，探寻着郭嘉的指缝，和他十指交握。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曹操想。
夕阳下落，但爱意升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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