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伤害不了这个状态的聂明玦,但那东西却可以碰到他,这才是金光瑶日日夜夜不敢入睡,即便睡着了也会惊醒的原因。
他怕死,怕某一日醒来,就发现那张死前仍然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的脸再次出现在眼前。
即便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他还是怕死,且越来越怕。
怕到需要随时确保自己活下来的可能性,怕到明明知道这东西就算碰到他也只会带来挠痒痒似的触感也仍然对其持有最大的戒心。
他怕,怎么能不怕,这个东西生前是他最畏惧的人,死后也仍然是。
有时候孟瑶都觉得自己快疯了,但在人前竟然还能表现得像个正常人。
非但人模人样,还能继续做他光风霁月的仙督大人,做他的敛芳尊。
说起来,还真是要“感谢”这鬼东西,否则他如何能练成如此完美的虚伪面具?
金光瑶着魔般死死瞪着那团黑色的影子,抽出放在一旁的剑,疯狂地胡乱砍起来。
剑风划破空气的声音不断,伴着被褥与床板被砍烂的巨大声响,多亏雨声滂沱,那侍从又听话地走了,否则他行事绝不可能如此放肆。
每一剑都用了巨大的力道,可那黑影毫发无损,金光瑶砍了数下后忽地失了所有力气,狼狈地跌坐在地上喃喃自语。
“聂怀桑,我真恨你。”
“你为什么总是要让我这么难受?”
“你都死了……”前半句沮丧又颓然,仿佛稚童般无助,却在转瞬间蓦然收了所有的颓丧,抬起那双通红的眼睛,语气变得激动:“你都死了!为什么不能安安静静地待在你的坟里,非要出现在我面前!”
他杀了聂明玦,绝不后悔,但若是早知道会接连十数年过着这样的日子,或许他会再好生考虑一番杀死聂明玦的方法。
若非确保绝无后患,便绝不会动手。
滂沱雨势未曾减弱一分,部分斜雨打在窗杦上,发出噼里啪啦的闷响。
门口再度响起扣门声。
笃笃——笃笃笃——
孟瑶一震,迟钝地转头看向门口,紧绷的神色舒缓了些:“进来。”
他现在可谓是狼狈异常,因是夜间睡着,只着雪白中衣,发丝是散的,胡乱地披在脑后身前,双眼赤红,仿佛一头择人而噬的兽。
门吱呀一声开了,露出门外之人的半片衣角。
“最近过得怎么样啊仙督大人?”那人不惧外面湿漉漉的水珠,靠在门边满眼戏谑道。
金光瑶没说话,赤红的眼一眨不眨,殷红唇瓣微张,吐出几个僵硬的字来:“不进来就滚。”
“啧,暴躁。”
那人飞快进门,一手带上门,靠在关好的门上,抬眼一瞧就看到了金光瑶如今是个什么模样。
他眼神微窒,要出口的话变了个调子,取了更为柔和的说辞。
“你……”他快步走上前,伸手要扶金光瑶:“你怎么了?”
然而金光瑶并不是很领情,抬手就是一巴掌,打在他脸上发出啪的一声。
“你也就只敢打打我了。”进门的男子捂着脸轻笑一声,分明被打了,竟也没生气,还挺高兴的样子。
金光瑶没理他的絮叨,朝他伸出手。
男人充满怨气地看他一眼,见人一点儿反应也不给,只好哀怨地把人扶起来,这才一屁股坐在金光瑶的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