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杀就杀，有本事就杀了我啊！成天缠着我做什么？”
金光瑶压低了嗓音，语气中有恨，但比起恨，更多的是道不尽的绝望与窒息、恐惧。
说不尽的复杂情绪。
“聂明玦，你已经死了。”
青年眉眼冷然，表现出与先前在侍从那里截然不同的锋利与阴狠来。
床上那团黑色的影子动了下，缓慢蠕动起来，逐渐扭曲成一个人的形状。
金光瑶知道祂的意思，祂在说——
我是人，我还有人的形状，我就是人。
是人，就还能缠着你。
自杀死那人三年后的某个夜晚，这样一团没有攻击力，也不会说话的东西就缠上了他。
祂不是人，也不像鬼，说是邪祟，可任他用尽了除祟的方法也没有办法损伤这东西分毫。
这东西没有容貌，分不出气息，问灵也问不出什么名堂。
但他就是知道，这是聂明玦，被他弄死的那个聂明玦。
一个死了都还不能让他安生的麻烦东西。
对着这样一团基本上不能交流的东西说话实在是很愚蠢的事，如果是正常状况下的金光瑶，约莫会对这样的事情嗤之以鼻。
但这不是他还有理智的时候了。
恐惧的、亏欠的那个人化成另一种东西日日夜夜跟着他，说不上是折磨他的精神还是鞭打他的灵魂。
闪电骤破长空，照亮屋中青年。
他仍是十三年前的模样，唯额间多了一点红，那是兰陵金氏之人才有的东西。
金光瑶又想起多年前的那个雨夜，他谋划阴虎符的事情被聂明玦发现，他那时候以为自己会被聂明玦杀死，但没想到……
没想到，聂明玦毫无防备，在他一剑刺上去的时候没有反抗。
只是眼眸睁得很大，好似这辈子都没想过会被他这般对待。
直到现在，金光瑶仍不明白那个雨夜聂明玦为何不反抗，但他永远记得那个人诧异的、不甘的、诡异的、逐渐冒出漆黑液体的眼睛。
幸而那时候他已做了兰陵金氏的家主，否则也不能将那件事处理得那般天衣无缝。
因为畏惧，他原本想将聂明玦的尸体镇压，便在明面上的葬礼后去挖坟，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聂明玦的尸身。
有时候他时常在想，这东西之所以日日夜夜跟着他，是不是就因为当初未能镇压聂明玦的尸身。
越是想到当年之事，他心中的烦躁就越多，在人前维持的完美假面一寸寸皴裂，只剩下暴怒与极度的惊恐。
“我告诉你聂明玦，我能杀你一次，也能杀你第二次，你一直缠着我我也不怕……”他猛地喘了一大口气，似喉咙硬生生被什么东西堵住似的，黑色的影子探出一个小小的触角，又在他陡然抬起那双充满戾气的眼睛时飞速收了回去。
金光瑶神色染上一层说不出的狠戾，嗤笑着看向影子，“你等着吧，我总有办法杀死你。”
影子小心翼翼伸出两个黑漆漆的触角，做出一个叉的姿势，左右摇晃了下。
孟瑶别开眼去，只恨自己又懂了这东西的意思。
祂说不要杀祂，或者……说不需要杀祂。
不杀，难道等着祂纠缠自己一辈子吗？一辈子不得安枕，一辈子提心吊胆。
很多次，孟瑶看着只能被自己看到的这团东西，都很想、很想发狂。
他恨当初做得不够绝，为什么给聂明玦死后化身的东西机会纠缠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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