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落里稀稀落落聚首的女眷们听说执刃要来,纷纷面露兴奋期待之色,有些甚至忍不住从袖子里掏出铜镜开始对镜修整,或者拿出胭脂开始补妆。
掌事嬷嬷看了一眼,面露难色:“执刃来这里……符合规矩吗?”
领头侍卫:“执刃说的话就是规矩。”
越想越不妥帖,掌事嬷嬷犹豫:“可是这也太——”
话未说完,宫子羽的声音从大门外传来:“嬷嬷可是对我的命令有意见?”
所有人都整齐划一,低头行礼。
掌事嬷嬷立即迎上去,笑脸相迎:“没有没有……可是——”话到嘴边就断了,因为她看到了跟在宫子羽身后的云为衫。
鲜血在白衣的衬托下显眼得紧,云为衫面色苍白,苦苦咬着牙撑着一路走过来,看到掌事嬷嬷注意到她,身子晃了晃,像是终于支撑不住要倒下。
“哎呦!这是怎么了?”
不只是掌事嬷嬷,其他人看到这一幕都心生好奇与惧意。
宋四小姐原本就站在人群中央,伸长脖子等着执刃大驾光临,见状忍住害怕上前搀扶住她:“云……云为衫姑娘,你怎么……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我想在与诸位第一次见面时话就说得很明白了,在宫门里不要乱跑,不要上赶着认领无锋刺客的身份。”宫子羽抬手让侍卫们去搜查院落和房间,“宫门为了保障大家的安全,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位可疑人物的,你说是吧,云姑娘?”
云为衫身子一抖,红着眼圈点点头。
人群窃窃私语。
宫子羽不关心女眷们的腹诽,好整以暇,闲适地负手站着,仰头望着院中金灿灿的银杏树。
“金繁。”他侧头唤道。
金繁上前。
“羽宫缺一株白牡丹。”宫子羽捻了捻指尖,“再给我找只鸟来,我要养着。”
片刻之后,两个侍卫手上捧着什么东西朝宫子羽走来。他们是从女客们的房间出来的,此刻手上都托着一张纸,其中一张上面铺着零星茶叶,而另一张白纸上是一些看起来十分奇怪的粉末。
那是什么?众人交头接耳起来,即便看不清楚,但未知的粉末状东西不免让人惶恐不安。
领头侍卫回禀:“禀告执刃,茶叶是从上官浅小姐房间里搜出来的。另外的那些粉末……”说着,头领举起手中一个蓝色瓷器小瓶子,“是从宋小姐房间搜到的,装在这个药瓶里。”
宋四小姐的脸一下子就白了,险些自己站不稳,要带着云为衫一起倒下:“这是……这是……”
宫子羽回头示意金繁,无须多言,金繁立刻心领会神,从腰带里掏出一枚银针,试了试那些粉末,银针迅速变黑。
“粉末有毒。”金繁警惕道。
宋四小姐额上冒出冷汗,难以置信,不断地摇头:“怎么会?这是……这是我带进来治我喘鸣之疾的药,这不是毒啊……”
“你说这是你的药?”宫子羽将蓝色瓷瓶抛了抛,“现在它是毒了。至于你的喘鸣之疾,待会儿自己去医馆找大夫配药。”
“啊?啊……是。”还在绞尽脑汁如何辩解的宋四小姐一脸恍惚地应下,似乎没想到自己会被轻易放过。被她扶着的云为衫敛住心中的震惊与紧张,面色哀戚地按住自己的伤口。
“还有那位上官姑娘,到现在还没回来,真不知道她是去哪儿漫步了呢,还是去摸索宫门布局了呢?”宫子羽抬头,看了眼渐渐暗下来的暮色,“天色也不早了,我就在这里等吧,上官姑娘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了吧?不然,天黑了,可能就回不来了……”
月色如华,一道娉婷人影被廊下的光拉得朦胧、细长,上官浅手上拎着暖色的灯笼,缓缓走进了女客院落的大门。
她身形婀娜,却脚步精准,腰间一枚玉佩晃来晃去,脸上带着一种满载而归的笑意,只是这种笑意在她走进院落大厅,看见满满的守卫后顿时消失了。
大厅正前方的主人位,巨大精美的画作前方,宫子羽背身而立,听见她进来的脚步声,才转过身。大厅里还有其他人,云为衫伤口暂时被应付性包扎好,站在人群中间,抿着唇,只看着地面。
“上官浅姑娘?”宫子羽扬着笑,目光冷淡,“这么晚才回来,去哪里啦?”
上官浅愣神了片刻,才行礼:“执刃大人。”不动声色地瞥向云为衫,却发现云为衫负伤在身,心惊一霎,暗自提高警惕。
“回答我的问题,你去了何处。”
上官浅真诚地回答:“去往医馆。”
“哦?姑娘身体可有不适?”
上官浅用同样的说辞:“前日替我诊脉的周大夫说我气带辛香,湿气郁结。所以我只拿了一个白玉令牌……因此我前去找他,想求个方子……”
说完这句,上官浅停了停,然后似乎鼓起勇气,脸上泛起红晕。
“这样也许就能够拿到金制令牌,被执刃大人选中,成为新娘。”
如出一辙的是,她露出娇羞的笑容,明亮的瞳光华流转,很是绮丽。
“哦,是吗?看来你们还不清楚啊,这次选亲我不会参与。”宫子羽勾起唇角,满意地看着面前的上官浅笑容僵硬一瞬,“不过,上官姑娘,宫门内地形错综复杂,你是怎么找去医馆的?而且前执刃与少主遇害后,宫门内高度戒严,你竟然可以一路畅通无阻,有来有回?”
宫子羽目光如炬,表情认真,澄澈的双眸透着令人胆寒的冷意:“能否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
“确实很复杂,把我都绕晕了,幸得遇到一个去医馆取药的姑娘,跟在她身后才找对了地方。回来也花了好多工夫,天都黑了。”上官浅微微皱眉的样子楚楚动人,她轻轻跪下,“小女子不知道宫门规矩,如果有任何逾矩之处,还请执刃大人责罚。”
“那不如请你去地牢里做做客?”
上官浅不可置信地抬眸,眼里泪光闪烁,见宫子羽是要动真格,哗地退了血色,面白如纸,单薄得只如要散进山水中的雾气。深呼吸几次,泪珠滚落:“执刃大人,我……我……”
“开个玩笑而已,地牢是无锋刺客的归处,相信上官姑娘不会给我这机会把你送进去的,对吗?”宫子羽玩味地观赏着第二位能将眼泪收放自如的准新娘,同时警告女客院落里所有人,“各位,管好你们的腿脚,若是有谁再抱着不可告人的小心思在宫门里乱闯乱逛,相信我,下场会比云为衫姑娘更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