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对于一名园丁来注定是忙碌的,我需要趁早把采摘好的鲜花插入水中保鲜,再将她们码放整齐,等待她们的美丽被有心之人发现,将这些短暂而又美好的生命接到自己身边。或是水蓝色的矢车菊--城中贵族的标志,或是洁白的百合花--她们的美貌与香气从不令你失望;也许来自东方的牡丹是异乡人睹物而思,额,也许没什么财富的儿童选择廉价却适合献给劳累母亲的康乃馨;或许白色的玫瑰可以献给离开的故人,或许一朵向日葵和你带来阳光,或许说红玫瑰可以俘获一位小姐的芳心,只可惜,美好的事物总是短暂的,没有不会枯萎的花。
除了每月一次向某些客户提供花苗外,我的生活是平淡又充实的,我喜欢人们欣赏那些生命,无论他们是皇宫贵族,还是平民百姓,无论他们是首相还是一个普通的邮差,她们属于所有爱她们的人。
“一束红玫瑰。”“要包起来吗?”“不用。”“可这样会扎手的…”“这些词本就是他们对自己的守护越美的花,越容易被摧残,就像人一样,美丽的小姐。”这是我和她的第一次见面,她是一个贵族出身的年轻女性,是附近一家私人诊所的医生。当时的我并不能理解她,她也没有多说什么,我发觉她及喜爱红玫瑰,鲜红的花瓣,血一样的红与美,而她也很像这些红玫瑰,她很美,俊秀的五官,唇色很红,衬的皮肤格外洁白,身材高挑,一头栗色发盘在脑后,高贵,优雅,像无人区的玫瑰,神秘,不可接触,褐色的双眼永远泛着一种奇异的光彩,我知道,除了她,我这一生不会再迷恋任何人。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渴望每天都能见到她,渴望听到她的声音,渴望得到她的注视,墙角永远有一桶红色的玫瑰花,我希望把她们藏起来,她们只能属于她,而不是被那些花天酒地的贵族青年用来哄骗天真的少女。终于有一天,我忍不住就在诊所吗门口放了一束没有包装的红玫瑰,如果她有未婚夫,甚至已经有了家庭……我不敢去想。
她又再次出现在我的眼前,没有穿白色的工作服,华丽的红色裙摆,昂贵的羽毛与红宝石镶嵌在一顶精致的纱帽上,一朵红玫瑰别在胸前,我认得那只玫瑰,那是一束花中最美的一朵,她要去参加舞会吗?我不禁思索,她美的就像油画中的贵妇人,神秘而美丽的野天鹅,鲜少的笑容,又让她多了一种教堂的严肃,冰雪的冷漠,我看的出了神,竟没有发现她已经走到进前,“亲爱的小姐,这是花是你送给我的吗?”她温柔的问道,我不安的点点头,“那真是谢谢小姐了,我喜欢红玫瑰,因为她能让我记住一位小姐的绿色眼眸。”她笑道,妩媚的眼像东方灵狐一般能勾人心魄,她的声音沉稳,令人感到无比安心,这种感觉,我只在多年以前--更确切的是在我母亲出轨了我父亲的一个律师“朋友”以前,后来父钱工厂倒闭而引火自焚,但我确信,母亲的不忠也是对他的一大打击,这或许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一个家在一瞬间的崩塌令我明白它的脆弱不堪,我渴望一个坚固的空间,渴望一个可靠的家人,“小姐,你走神了。”“抱歉。”“你看,多漂亮。”她手上托着一朵血红色的花,和她中指那枚戒指上的红色水晶一样,不,应该是更加艳红,“可是她会凋零,没有永远不会枯萎的花…”“怎么没有呢?”她笑着说,“总会有的。”
她的话令我陷入沉思,待我回神,她已经走了,只留下一阵淡淡的玫瑰香气。永不枯萎的花…
一连好几天,我也没有再见到她,邮差依旧每天路过花店,但从没有一封信是给我的,我也就从不与他交流,仅是偶尔会送他一朵向日葵衬托他金黄色的头发,或是一株鸢尾花,让他带给一位守墓人朋友。他不喜欢说话,总是回我一个微笑,但是今天,他开口说话了,“有一位医生小姐让您送一盆玫瑰花去她的诊所。”“辛苦您跑一趟,我知道了。”我顺手赠给他一朵小雏菊,他还是一笑,我挑了一株最为完美的玫瑰,小心的拿到门外并锁上了门,我不敢保证他们全是绅士,总会有几个梁上君子。
轻轻叩门,她笑脸相迎,“我还有一项手术要做,小姐先坐。”我点头,偷偷看了一眼与她交谈的男人和男人身边的女人,女人好像是个孕妇,看样子已经身怀六甲,又是和母亲一样的人,我已猜出她的来意,即使明令禁止堕胎,我也不想去管,反正她们乐意,我为什么要操心。感到有些无聊,得到许可后,我开始四处走动。忽然间,一扇小门引起了我的注意。
门吱呀一声开了,屋内光线很弱,一盏盏小灯点在地上,照映着一些奇怪的玻璃罩,玻璃罩子下是精美的人偶,或起舞,或谈笑风声,或掩面哭泣,华丽的礼服,胸前开着一株艳丽的红玫瑰,那些红玫瑰似乎在人偶的心口处扎了根,开得很美,比我平生所见过的任何一株都要美,我好像听见了女人的惨叫声,但我还在向前走,屋内的人偶数目巨大,不过我还是发觉有一个罩子是空的,也许因为没有买新的,或者是买多了,我回头看去,那个人偶长的有几分像母亲,而她身边的男人也酷似那位律师,她的眼珠在转动,嘴一张一合似乎在向我求救,我惊恐的后退,撞到了后面的空玻璃罩,叮当,玻璃罩与地面碰撞,发出诡异而又空灵的声响,“母…母亲…”她的眼中多了一丝希望,更加奋力地想发出声音,可又忽然地,她的表情变得恐惧扭曲,绝望的气息弥漫着整个房间,“亲爱的小姐,请看。”是刚才的一男一女,他们的胸前也有一株红色的玫瑰,她似乎在思考,最后说道:“这么想要娶她,那我就让你们求婚。”最后一个罩子也有了客人,“你看,这些玫瑰永不枯萎。”她折下母亲胸前的一只玫瑰花,那花像是与她融为一体一般,疼的她面目扭曲。
“给。”我接过玫瑰花,伤口处还在向外滴着血,一滴,两滴,三滴,地面上开出了朵朵,血红色的玫瑰,也将她白色的工作服务染的猩红,犹如走向堕落的天使,渐渐变成了恶魔,危险,却充满魅惑感,“一共是三十二位客人,他们成双成对,一共是十六对,而你的母亲是第一位,就让他们代表她离开你十六年,现在我把这十六年还给你,好吗?亲爱的小姐。”恶魔在低语,她在邀请我一同堕落,但似乎她又比任何人都要强大,恶魔给我的家,也许会比我曾经的那个家可靠,我不想在未来再一次见证家庭的坍塌,而她永远不会像母亲一样不忠,“在以后的日子里,我还会给你更多,不仅仅是时间,家庭,金钱,你想要什么都可以,亲爱的小姐。”恶魔绽开了笑脸,向我伸出她戴着手套的手,手指纤长,像画中的天使,天使与恶魔,本就在一念之间,她是所有人的恶魔,却只是我一个人的天使,我将永远追随她,因为她就是我心中永不枯萎的红玫瑰。
她拉着我的手带领我不断前行,我看见了地狱,那是无尽的深渊,却又那么美,那里有着永不凋零的红玫瑰。
而我和她,将永远留在那个美丽的地方。
愤怒的人群冲进诊所,却没有看见女医生的身影,等待他们的只有三十二位客人的灵魂,十六对华服人偶,以及--永生的红玫瑰。
总有一株红玫瑰将永不枯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