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渐熟悉之后,觉得李梦年真的很温柔:毕竟看到她的寸头,很不想用可爱形容。想逗逗她,看见她皱着眉,但始终对着自己骂不出口的样子。在走廊里对她吹口哨;每天问她作业是什么;唱着《婚礼进行曲》把作业放在她桌子上,等着她瞪自己一眼;偷偷买来蛋黄酥,告诉她这是老师给的,让她放心吃——从上次体检到现在,她一共瘦了四十斤,害怕她因为营养不良再摔在操场上。
脸上留疤就遭了。
两人的互动越来越频繁,这让李梦年觉得害怕:这是自己从来不敢想的事,自己不应该靠近别人,那样会伤害到他。她的童年阴影让自己的情绪非常不稳定,离得太近只会给别人带来痛苦。何况,两个人是班里公认的差学生…这算什么啊?臭鱼和烂虾吗?但是见到印景天在对自己笑,自己又,不自觉地放弃抵抗。
她一直坚信:远离,是对身边人最好的保护。
难道她是真的傻吗?觉得这样不舒服完全可以拒绝啊,干嘛一味在迁就?不如说是同意吧。印景天真正意识到自己喜欢李梦的时候是那次艺术节,班里统一为女孩子定制了格子裙,为男孩子定制了西装。排练的中场,他的目光透过熙熙攘攘的格子裙,看到一个正对着河发呆的寸头身上——上身的衬衫正工工整整地贴在她的身上,隐约地勾勒着她的线条,下面的黑色半身裙随着风轻轻律动。虽然穿着一身女装,但是给人一种少年偷了姐姐的衣服的感觉,阿年身上独有的少年感总是让人觉得安心和纯朴。这是印景天第一次想对她说,你真美。
两个人站得不远不近,两三米的距离,这让印景天觉得比两个人在狭窄地座位空隙间穿梭都令人害羞。
自己真是好胆小啊。
每天躺在床上的时候,阿年都会有一种呼吸都在努力的压迫感——越来越严重的幻视和幻听,永远也听不懂的理科课堂,没有尽头的各科作业…何必告诉别人呢,自己悄悄死掉好了,每次做梦都像是在逃亡,在梦里没有完整的手脚和感官,只能无助地向前跑,向前走,向前爬…
算了,不要向前了,身后有什么呢?不管是什么,让我死在梦里吧。
她最近的脸色好差,如果说脸变得苍白和蜡黄就够可怕了,但是她的脸为什么是铁青色啊。印景天不敢再逗她,只是默默地在她身边转,每天早早地跑到办公室,把该做的任务都做完。可即使自己在她身边走过去,她都不会回头看一眼——给人一种空洞的恐惧感。他害怕了,但是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毕竟自己是谁的谁呢?
明明连回答这个都做不到,干嘛在这担心啊。
为什么不敢承认啊——
爸妈打死都不愿意承认自己病了,他们请来了民俗大师,为自己做法驱邪,然后又一次把自己送回了学校。李梦年的心死了,或许只有身体死了,他们才会意识到这个事情有多严重吧。她不再做没有意义的努力,顺其自然,本来就是倒数,能怎么样啊,谁会在乎?她每天想做的就是在晚上十一点打了下课铃之后,和那个大个子傻瓜一起出门,穿着同样的黑色棉袄,奔赴各自的宿舍。喜欢人多的时候,两个人会被挤到一起,挨得紧紧的,这时哪怕是稍稍低下头,都会撞到他的后背上。
“?”印景天转过身,看见佯装漫不经心的阿年。
这家伙还会脸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