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是不重要的。就像无人知晓着假名后藏匿的真实。真实不带来别的,不带来金钱,不带来爱。夏之禹看见鱼翅,于是他也只看见鱼翅。
鱼翅被外骨骼支撑着,他似乎想要伸手去拿吸入器,但吸入器被抢走了,他又一次皱眉。他看起来比在法郎克那更糟糕,像个瘦弱的骷髅架子,死神藏在他的身后。
“斜坡效应。”夏之禹卷起一捆电缆,无视了他伸出来讨要吸入器的手。
“什么?”
“他,大自然他老人家在告诫要有所收敛。一种刺激你只能真正地爽上几次,头几次,你之后再增加剂量也没用,或者原则上说无法做到。你回不去了你知道吗。”
夏之禹重新看向鱼翅,他愤怒,愤怒的是在对方脸上只能看到一种堪称麻木的平静,像一个将要死去的人,像他把自己扔在路边饿死的那天:
“你吸的那玩意里头,有一种能防止你的身体把已分解的肾上腺素转化为肾上腺素红。如果不是这样,你早就疯了。你有什么小毛病吗,鱼翅,比如突然的呼吸暂停,你会不会在睡梦中停止呼吸?!”
夏之禹声音里的愤怒在房间里乱撞。
鱼翅凝视着他,用他那海水般平静的黑色眼睛凝视着他,在死气沉沉的黑色里,夏之禹再一次感受到,他绝对单一的目的。
他想自由地活着。没有意义。
“我不睡觉,夏之禹。”
“再见。”
我们在餐厅里唯一的塑料桌旁吃饭,在柜台和厕所门旁边。没有人关心味道如何,两人似乎都算是在机械式地摄入热量。
这个时代还有美食家吗,或许有吧,但品鉴美食的前提或许是人们都不能有心事。
“你没有料到这事的发生,老夏。”
法郎克从他印满指纹的镜片后面看着夏之禹,他刚刚吃完咖喱角,碎屑掉落在他的下巴和夹克上,不过他并不在乎:“因为你完全不发散思维,你只会看说明书。你以为他是为了什么?更大的成功?
不,他早就不在乎这些了,你所在乎的,都是被他甩在身后的。所以他才那么厉害,所以现在所有人都无法解释《沉睡之王》引发的疯狂,所以孩子们买他,讨论他,信他,他们懂,而你们不懂。
那些‘市场’里的孩子,在夏天的雨里飞奔,不知道今晚应当去哪里睡觉,合上眼后还能不能看到第二日的阳光——他们相信《沉睡之王》。这是八年来,最成功的软片,兄弟。
看到街对面那个商场了吗,我认识他们里面的一个伙计,他靠卖这个盗版挣的钱比其他东西翻番的还要多,听说就是连盗版进货都困难……
你不知道他为什么能成功,你不知道鱼翅为什么能成功,是因为他和那些孩子一样。鱼翅懂那种生活,没有梦想,没有希望。
你看不见他们身上的牢笼,而鱼翅是在牢笼里的鸟,但他们会愈发明白这一点,他们迟早会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