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隐竹又拿起梳子,把江观打了结的发解开,将他不听话的碎发一缕一缕别到耳后,良久,才问道:“害怕吗?”
江观反问:“你亲自监斩吗?”
“我去了你就不害怕?”
江观像是要证明什么,把脸凑上去蹭了蹭那厚
实的手掌,“也许吧…也许会不害怕那么一点点…”
这话无疑挽救了方才的尴尬,温情又逐渐回笼,罩住两人的气息。
“死在我手上,对你来说很好受吗?”
“谁来做监斩官都无甚差别,我这条命,终究是要赖上你的。”
江观俏皮的语气让赵隐竹心里也鲜活起来,忍不住调侃:“乱臣贼子,杀便杀了,还能徒增烦恼不成。”
“烦恼谈不上,来个厉鬼索命倒是有趣。”江观勾起嘴角,仿佛真看到了自己变成鬼,在赵隐竹身后成了“跟屁虫”。
“你舍得?”这么好的气氛,赵隐竹下意识便想试一试江观的真心,假装不经意地问道。
无意还是有意,对上了心的人来说,反应过来
不过一瞬。
江观这次没接话。
舍得的。
从前我可是差点儿,就真把你给杀了。
赵隐竹没得到答案,也不着急,那日同他说
的话,虽有挑拨的成分在,却也很有道理。他
的阿观,得真的知道怕了,才会听话。
他耐心地把江观的长发梳开梳顺,随手挽了个髻,拿发带绑了。
没伺候过人的赵大人手艺生疏,髻很松。
江观默默地原凉了,只在心里叹道:明天怕是仍要披散着头发,像个疯子一样上刑场了。
赵隐竹做完这一套“刑前活计”,终于拿起那些瓶瓶罐罐,把江观脸上、背部、胳膊上的伤全
都“照顾”了一遍。
待药上到前面时,他盯着那道横贯胸腹的伤口,还是想问个清楚,“这儿…是旧伤吧,不像是近期打出来的。”
“嗯。”
“以你的武功,能正面伤到你要害的人多。”
“赵大人,聪明。”江观笑着恭维,想以此转移话题。
江观的敷衍在赵隐竹眼里便成了维护,“你是铁了心的,要把这些秘密都带到棺材里去?!”
明明前一刻你侬我侬,还真像是两个相爱的人在打情骂俏,这一刻又成了一触即发的修罗场。
江观很委屈,好好道个别不行吗?
可眼前暴怒的赵隐竹,是无法被敷衍打发了的。江观叹了口气。
“隐竹,每个人都有不想宣之于口的事。”
赵隐竹有了不好的预感。
“比如你,你最恨被人欺骗,被人利用,尤
其…最恨…”
“给我闭嘴!”赵隐竹气笑了,把脚边那些瓶瓶罐罐踢得碎了一地。
江观微低了头认错,“请大人责罚。”
他看着那么多好药顷刻报废,心疼了一会,舔
了舔嘴唇。
好可惜,本来还准备要顿丰盛的断头饭呢…
赵隐竹要知道他此时心里还在想吃的,怕是午时三刻都不必等,直接把他拖出去斩了。
缓了好久的赵隐竹终于用尽了力气,想出了自认为诛心的话,恶狠狠地说:“江观,我一定会毁了你所在乎的一切。”
看着赵隐竹拂袖而去的背影,江观的目光黯淡下
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