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我轻轻揉着酸痛的腰背,那男人留下的灼热似乎还残留在肌理之间,肩窝的齿痕微微泛着痛意。
身旁的盛沛,脸上那尚未消散的红印,似乎预示着即将肿胀的迹象。清晨的阳光穿透稀薄的云层,光芒万丈地洒向大地。
在这片茂密的森林中,阳光只能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洒下斑驳的光点,形成一道道光束,映照在林间的土地上。
随着晨雾在阳光下渐渐消散,只留下晶莹的露珠,点缀在每一片叶尖、每一根枝条,还有那辆车的玻璃窗上。
盛沛沿着之前的路线返回,终于驶上了高速。
一路上,我们相对无言。
车子平稳行驶之时,我突然想起昨晚与季慎的约定,望着他焦急地开口:“不行,你得赶紧送我回去!”
盛沛握着方向盘,语气淡然:“已经迟了。”
我无法抑制心中的愤怒,忍不住尖叫,“盛沛!今天之后,你要是再敢来找我,就算你拿大把大把的钱甩我脸上,我也会一巴掌扇回去!”
我的警告并没有对他造成一点情绪起伏。
他挑眉,语气中带着戏谑:“你的房贷我已经帮你还清了,工作呢?想在哪儿工作?盛氏集团是否符合你的心意?”
我被他突然的糖衣炮弹炸懵了,人一下愣住了,“啊?你认真的?”
我这没出息的反应让他得意的笑了。盛沛侧过脸,骄矜地笑道:“我说话算数,你可以立刻给银行打电话确认。”
当人在极度缺钱的时候,虚荣心总会乘虚而入。我承认,盛沛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我有些动容,但一想到昨晚的事,那点感激立刻烟消云散。
我对季慎的愧疚和难受,在与他解释失约的时候尤为强烈。
季慎那么温柔,甚至没有一句责备,反而安慰我,这让我更加“恨透”了盛沛。
“我可是你的大恩人,不值得一声谢谢?”
我咬着牙,勉强说:“谢谢。”
他极轻的笑,似乎很受用:“不用客气。”
经过两个小时的车程,我们终于抵达了青阳的目的地。
盛沛说他也是第一次来,我想,这个人真是矛盾,看起来那么在乎她,却一次都没来看过。
甚至,他连她的墓地在哪里都不知道。
可一走进墓园,盛沛胸腔里那股不适终于化作了无法忽视的痛楚。
他像被冰封般,僵立在原地,目光凝固在一排排墓碑上。
我对这种地方感到陌生,心中涌起复杂的情绪,甚至没注意到盛沛没有跟上来。
盛沛脊背挺得笔直,喉结滚动,声音紧绷的干哑,“我们回去吧。”
听到这话,我回头看了他一眼,男人的古怪与这此情此景,构成诡异的暗色。
他倔强的眼中,痛苦与五年来未曾了解的一切做着激烈的抵制。
当我发现盛沛的脸色变得难看,原本红润的气色瞬间变得苍白,那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气躁生生的憋回喉间咽回肚子里。
我走近他,轻声问:“怎么了?”
盛沛浑身沸腾的血液在疯狂叫嚣,让他有了想立马从这里逃走的冲动,他眸底越来越幽暗,几乎要失去理智。
从一踏进这里开始,他就隐隐察觉到自己不止一次来过这里,这个地方似乎承载了他很多痛苦的情绪,脑海中快速闪过的片段似有要冲破记忆的枷锁。
盛沛退缩了,他竟然不想记起来。
他径直走到我面前,停住,挡住我前行的方向。
虽然我很好奇墓碑上与我相似的照片,虽然我很气愤盛沛任性妄为想一出是一出,但面对眼前这个流露出惨色的男人,我清晰的看见了他眼底的恳求和软弱。
我说:“那离开吧。”
盛沛紧紧拉住我的手腕,他的眼神好似比之前见到的模样变了,我受不了他那直白的目光,灼热得让人难以承受。
当我试图扯开他的触碰时,前方的小房子里走出来一个人,看装扮应该是守陵员。
那人认出了盛沛,直接往我们的方向走来。
“盛先生又来了。”
盛沛后退一步,皱眉,“你是?”
我的手腕被他抓的更紧,疼的我想甩开他。
守陵员看了我一眼,了然的笑道:“这多年过去了,盛先生想开了就好。”
盛沛声音很低,眸中很涩,“上次我来,是什么时候?”
守陵员一愣,“盛先生忘了吗,就在三个月前啊。”
“我不记得了。”
他似乎回到了那天晚上,语气都有声有色的描述着, “大概快十一点了吧,突然墓园里很大的车响声,我听见动静出去看,就看见您和另一位先生。”
“其实这种情况发生过很多次,不过那天是深夜,所以当时都吓到我了。”
盛沛白皙帅气的脸蛋被刺眼的阳光照的更加熠熠生辉,他忽的望向了我,用一种我看不懂的眼神。
他的目光将我层层剥开,划过腻滑皮肤,刺入血肉,钻进胸腔,捏住彼此跳动的心脏。
我心脏一震,下意识的躲避他的视线。
守墓员见迟迟没回应,尴尬一笑。“那你们先忙,我就不打扰了。”
“等等。”盛沛忽的松开我的手腕,上前走近那个男人,他的语气变了腔调,“带我去!”
……
死一般的沉寂。
几米处,我惊诧的眼神发酸,心脏倏然被人掐住了一样导致我呼吸不上来。
这张照片,好奇怪……
盛沛垂下身子,膝盖弯曲着,黑色西装裤勾勒出他修长结实的双腿,衬衫微敞。他的视线里只有墓碑上的照片。
他眼角悄然滑落一滴泪,脸颊上一道明显的泪痕。
脑海细碎的片段和内心的逐渐汹涌的情愫折磨着他的每一个神经。头好痛,要将他撕裂了般。
逐渐,耳边传来盛沛急促的呼吸,我回过神来,连忙蹲下询问,“喂,你怎么了?没事吧?”
他垂眸,颤抖着身子。
眼睫上挂着泪珠,当我看向他脸时,自己担忧的表情还带着惊吓,“怎么还哭了?!”
盛沛一把抱住我,声音嘶哑,压抑着几乎令人奔溃的某种情愫,涌入的记忆就像丝丝红线插入他的心脏一样,粗暴又痛苦。
那个即使没了记忆但盛沛依旧觉得很熟悉的女人,在梦中的身影时时刻刻出现过,每分每秒都在折磨他的那个女人,如今再次回溯在他的记忆星河中。
他挣扎着不想醒来,因为明知会痛不欲生,所以软弱的退缩了。
我不敢推开他,不知道说什么才能安慰他,只是拍着他的后背。
这种情况持续了很久,可盛沛一直是这副伤心欲绝的模样,他的状态很不好,额间冒出细密的冷汗,我隐隐感觉一些不对劲。
我试图从他的怀抱中挣脱,推着他的肩膀语气艰难道:“盛沛,你先放开我,放开我。”
他宽后的肩膀无力颤抖着:“别离开我,求求你……”
在头顶,我看不见他发红的眼眶,看不到他痛苦的表情,脸颊上满是的泪痕,和他眼眸里的哭泣。
我咬着牙使劲推开他,“我等会就过来,你别乱跑。”说完这一句后,就往车子的方向跑去,我拿着盛沛关机的手机,去找守陵员借充电宝。
眼睛盯着手机直到开机,我翻着他手机的通话记录直接给第一个号码打过去,手机响了几秒,那头出现懒闲的男性声音,“干嘛?”
我抿唇,问:“那个,你是盛沛的朋友吗?”
“嗯,你怎么拿着盛沛的电话?你谁啊!”窸窸窣窣的动静很清晰,他仿佛蹭的一下坐起来一样,声音的语调变都变了。
我连忙道:“盛沛现在不知道怎么了看上去很不对劲,他估计开不了车了你能来接一下吗?”
男人急切的喊,“你们在哪?!!”
“青阳……”我还没说准确的地址,被手机一道气急败坏的声音打断,“妈的,怎么又跑那去了!”
“你等着,我马上过去。”
嘟的一声,电话挂断了。
出了守陵员的小房间,在不远处我发现他晕倒在地上,那一刻我的心脏猛然漏了一拍,反应过来的时候一边打急救电话,一边朝他奔去。
我们等不到人来,盛沛先被送进来最近的医院里,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医院告知盛沛有主治医生不能擅自治疗,又坐上了救护车转到了A城的第一医院里。
在救护车里,盛沛锐利的眉眼此时因昏倒变得脆弱又柔和,凌乱的发丝显得有些狼狈,嘴唇翁动着什么,我听不清。
几个小时后……
由于盛沛突然昏倒,在我们到达医院后,他立马被拉进了急救室,而我则被护士带出病房外。
而医院也很快联系他的家人。
"他怎么会突然昏迷?"我看着急救室紧闭的门,有些堂皇地问。
"这个......我们也不知道,只是听说......好像是受了什么刺激!"那护士支吾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回答了我的问题。
我皱眉:"受了什么刺激?"
去了一趟陵园,就这样?太夸张了吧!
"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只是他患有抑郁症,所以应该是就发作了。"
"抑郁症?抑郁症能导致他突然昏迷吗?"我震惊且疑惑。
"这个......我们医生也说不清楚,但目前为止,他已经脱离危险期了。
她说完就匆匆离开了我的视线,而我,却陷入沉思中。
盛沛受到什么刺激,才会变成这副样子?
还有,他这样的人居然有抑郁症,都到了晕倒的程度想必病情挺严重的。
大概十五分钟左右,急救室的灯熄灭了。
没过多久,医生从急救室里走了出来,我连忙迎了上去,问道:"医生,他怎么样了?醒了没?"
作为多年为盛沛治疗的主治医生,他见是个陌生姑娘,挽起白大褂的衣袖,看着我说:“暂时还没。不过也不用担心,他老毛病了又受了刺激,所以才会昏迷的,现在已经没大问题了。"医生一副见惯不惯的阐述姿态。
我听完,松了口气,但同时心中又涌起了更多的疑惑,但并没有向医生询问过多,毕竟我和盛沛也只是认识不久的陌生人而且。
中途电话响了,是家里人担心我一直没回来所以来询问的,手机里爷爷奶奶的嗓门都能盖的过我妈责备的话,“湫湫啊,你们出去玩也要注意安全啊,晚上就别出去和朋友乱逛了,就待在屋子里啊。”
“湫湫啊,什么时候回来啊,爷爷都来好几天了也没好好看看你。”
操心的话一句接着一句,他们都在同时说,我听的不太清楚。
之前他们可没有现在这个夸张,但自从发生车祸后,我在医院躺了五年,所以当我醒来后他们就越发的珍惜我爱护我,就好像是要把这五年来的缺失全都补上。
听着他们的操心的唠叨我心里暖暖的,“知道了,我今天就能回家,晚上我要吃肉还有喝酸辣汤。”
“好好好。”我听见了依旧爽朗的大笑,奶奶立马接茬,“湫湫最近这几天找工作忙坏了吧,人又瘦了,是得再补补。”
我们又说了几句后,便挂了。
在护士那里得到准许后,我就去病房打算看看盛沛等他醒了再走。
刚到病房门口,我就看见几个身影,一人站着一人坐在床边,正握住盛沛的手。
躺在病床上的盛沛,此刻的他脸色苍白看上去很憔悴,面庞毫无血色,双眼紧闭着,睫毛微颤,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看年龄和他们脸上的关切,我猜想应该是盛沛的父母来了。
我愣在病房外,不知该做何反应,更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直到里面站着的男人抬头看见了我。
已经死了的女人,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二人都生理性大脑一片空白,随即他们的表情如出一辙,从恍惚到惊讶,再到不可思议。
僵住的目光如同看见了什么惊悚的东西。
我见被他们看见,下意识的走进病房里面,由于太过紧张无措没注意到他们那古怪到要扭曲的神色。
“姜……姜湫?”姚姝眼眸不可控的疯狂发颤,她又咽了口气,“我没看错吧?”
盛源还从未如此震惊,他严肃冷峻的脸上抽动了一下,“不可能……”
再次听到这个名字,我居然升起了一种烦躁之感,没有谁想被人当成别人,一而再再而三,我实在厌恶至极。
我说:“我叫苏湫,既然盛沛已经醒了,那我就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