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顾的计划

顾一野一直是一个计划性很强的人，去年冬至日那天收到阿秀寄来的包裹后他就制定了“作战计划”，要充分利用过年的这个假期和阿秀好好相处，以情动人，一举攻破防线，让阿秀放弃抵抗彻底接受自己。

只有把排长家这边的问题解决好，他才能放下思想包袱，才能全身心地专注于军校的学习。毕竟陆院里人才济济，多的是天之骄子和各种天赋狂人，想冒尖其实并不容易。

军校的假期也短，只有二十来天，按那位黎英红大姐的建议来办的话，他最晚在正月十五那天就得把阿秀的长辈都张罗到一块吃顿饭，把他和阿秀的事情定下来。

现在来看，时间还是很紧迫的，满打满算也就十一二天的时间。

一开始他觉得这个目标实现起来并没有什么难度，因为无论是从物质经济基础，还是从个人的品行以及事业前途来看，他顾一野绝对是阿秀最好的选择。唯一不确定的因素是不知道阿秀能不能在个人感情上接受他。这一点他其实也多次观察和试探过，他很确定阿秀是喜欢他的。那位黎大姐不是也说了吗，阿秀不可能不喜欢他，即便只是女人喜欢英俊男人那种浅薄的喜欢也是喜欢。剩下的，只需要和阿秀多相处几天，让阿秀看到他的诚意，拉近彼此的距离，消除心灵的隔阂，只要阿秀点头同意，他们就能吃席过明面，顺利把婚订了。一旦订了婚阿秀自然就不会被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男人惦记，反正只要保证四年内不出什么乱子就行，四年后正式结了婚让她们随军和自己住在一起，人生中的一件大事就算是落地了。

就在昨天晚上，他觉得自己几乎就要成功了，因为他分明感受到情欲在阿秀身体里流动，她绯红的脸，潮热的呼吸，颤抖的身体，以及不可思议的顺服都在告诉他，这个女人差不多已经完全接纳了他。

可没想到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本来对他客客气气温温柔柔的阿秀竟然会因为一个冷笑话和他较真，突然就说出了一大堆刺耳难听的话，倒叫他有点无所适从了。

顾一野明白阿秀说的那些话就是她心里的症结所在，她很善良所以不愿意拖累别人，她又很有自尊所以不愿意接受别人的同情和施舍。可问题又回到了起点，如果不疏通阿秀的这个心结，她肯定就不会答应和他订婚。

可怎么才能让阿秀放下她的“善良”和“自尊”呢？ 顾一野一时完全没有了“解题思路”。

那位黄医生还要他帮阿秀按摩乳房，可他一个冒牌丈夫又怎么敢造次呢！虽然有一瞬间他的确动过那种念头，但也只是很正经地考虑到阿秀病情恢复的需要而已。细细思量一下，现在阿秀铁了心要拒绝他，肯定不愿意让他触碰那么私密的地方，真碰了岂不就是耍流氓吗。于是他以不忍心以及不会弄为由向黄医生求助，请黄医生帮他给阿秀弄一下，黄医生当然没空做这事，便告诉他去找村里的接生婆来帮忙。

会给孕妇开奶的接生婆找来了，顾一野恭恭敬敬地把人请进了阿秀所在的病房，两分钟后，里面响起阿秀凄厉的尖叫声，惹得院子里病人和家属都跑出来看热闹。那些人看到顾一野背着个娃娃守在门口，脸都被吓白了，便以为是他的女人在里面生孩子。

阿秀的惨叫一声高过一声，顾一野听得心都快蹦出来了，最后实在不忍心再听下去了，赶紧敲门叫停，心想不能让阿秀这么受罪了，还是带她去县医院问问有没有更好的办法吧。

接生婆走了出来，一脸晦气地抬手给顾一野看，她用方言愤怒地说着什么，顾一野听不懂，但看到她手背上的两条血印就明白了，这是让阿秀给挠的。

顾一野赶紧进屋把门反锁了，只见阿秀双眼紧闭，咬紧牙关，头发都被冷汗打湿了，喑哑的哭嚎声从她嗓子里咿咿呀呀地挤出来，可见是痛极了。她上身没穿衣服，以一种忍受痛苦的姿势一只手撑住床板，一只手拽紧了军大衣。胸前两个病态的乳房上全是紫红色的肿包和溃烂的皮肤，很多肿块已经发白出水，大部分的皮肤都变成水光光薄薄的一片，呈现出水肿的状态，好像一碰就会破裂。

这样由内而外的红肿化脓，稍微碰着一点就会很痛，更何况是上手挤压揉捏呢，难以想象阿秀刚刚经历了怎样的痛苦，那上面好几块鲜红的伤口应该就是刚刚揉破了皮肤导致的。

阿秀凄惨的哭声让顾一野急得失去了理智，此时也管不了别的了，他径直上前把军大衣披在阿秀身上，就坐在她身边，扳着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上，一边用大拇指刮掉她的眼泪，一边轻轻拍打她的后背，像哄孩子一样哄她。

“都怪我，找了个什么人来害你受苦了。秀啊，你要怪就怪我吧，你骂我，打我吧，打了骂了就不痛了……”

阿秀没有打他骂他，也没有推开他，反而双手紧抱住他的肩颈，把整张脸都埋进了他的脖颈处。她的眼泪在他身上流淌，从脖子一直淌到小腹，她呼出的热气一团一团喷在他的皮肤上，激出了一身鸡皮疙瘩。顾一野的胸口起伏着，怀着万分爱怜的柔情轻抚着阿秀的头发，在她耳畔一遍一遍地安抚：“秀，一会儿就好了，不疼了，不疼了……”

顾一野只要坐下背篼里的小飞就会不舒服，其实他早就在哭了，只是顾一野没来得及管他，还是阿秀止住哭泣，抬起脸来提醒他说：“小顾，把孩子放下来吧。”

阿秀双手松开，同时也把整个胸脯暴露在了顾一野眼前，她觉得很不好意思，想把军大衣拉拢遮住那处并不美观的羞处，却又害怕再次触碰到伤口。

顾一野瞧出了她的心思，很认真地说：“阿秀，我们是早晚都要成夫妻的，你不必害羞。”

阿秀听了顾一野这话，又忍不住掉下一串眼泪，颇有些哀婉问他：“小顾，你真的不嫌弃我吗？”

“我怎么会嫌弃你呢，我敬你还来不及呢！”顾一野看向阿秀的眼睛，目光坚定，“阿秀，你相信我，我是真心的想娶你，想和你们成为一家人，这是我一辈子的决定，永远不会改变！”

阿秀心里很受感动，正待说什么，顾一野急道：“你先等一会，小飞拉臭臭了，我得帮他换尿布去！”阿秀便想，哪个小伙儿能像顾一野这样不嫌脏不嫌臭地照顾老人和孩子呢，他的确做得到“不嫌弃”。

过了一会顾一野把仍在哭闹不止的小飞抱回来放在床上，对阿秀说：“今天不是集日，不一定能拦到去县城的车，所以我们还是在这里输一天消炎药，看看效果，如果不行再去县医院。主要今天早上村长跟我说他明天可能要用车，所以待会我还得把车还回去。还有家里的猪晚上那顿也得喂呢，不然又要饿瘦了！”

阿秀听了这话，心里便密匝匝地踏实起来，小顾看起来比她还顾家呢，随时都记挂着家里的牲口喂没喂，他是真把这个家当自己家了。想到此处阿秀不由得低下头像小媳妇似的羞羞答答地回答：“好，我都听你的。”

黄医生进来挂药水，说了刚才接生婆的抱怨，但看到阿秀胸脯上的伤口后也就不好意思再找阿秀挠人的麻烦了，还嘱咐顾一野去拿一点酒精过来帮阿秀消毒。

阿秀挂上水，顾一野便要先考虑解决小飞的口粮问题了，小家伙已经被米汤水哄了两顿饭，早就饿得发恼了，一直在发脾气大哭大闹。

镇上的供销社没有奶粉卖 ，毕竟奶粉对于这种偏远贫穷的山村来说是一种稀罕且奢侈的东西，普通农村人家里的孩子如果没有奶吃，一般也只能用米粥糊糊把孩子养大。好在店里还有最后一包麦乳精，这东西算得上是高级营养保健品，勉强能给幼儿当奶喝。

解决了小飞的口粮问题，这小家伙总算安静了下来，自己乖乖睡在妈妈旁边抱着奶瓶痛饮，让顾一野和阿秀终于获得了片刻的安宁。

阿秀侧卧在简易的木板床上输液，身上盖的是顾一野的军大衣。她已经把里面那件衬衣套上了，只是实在痛得不敢穿内衣。

顾一野拉了个凳子坐到她身边，从挎包里拿出一个鸡蛋剥好壳递给她，又拿出自己的保温杯随时准备着递水，好像很怕她噎着一样。

察觉到顾一野注视的目光，阿秀垂目低眉细细咀嚼，吃完了蛋白，她突然把剩下的蛋黄直接送到了顾一野嘴边，又默默看着顾一野微笑，像极了和情郎调笑的小姑娘。顾一野也不扫兴，直接用嘴从她手心里叼走了蛋黄。他知道在阿秀眼里蛋黄是比蛋白更好吃且更有营养的东西，她每次吃鸡蛋都会把蛋黄省给小飞吃。现在，也轮到他享受这个待遇 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