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服懒汉

顾一野一回来就见阿秀在院子里切猪草，看样子她也是才发现自己的猪没喂，这都已经痛得连手都抬不起来了却还要摸着黑干活，顾一野赶紧把她手上的刀抢了扔去一边，说道：“这不是我的活吗干嘛抢着来干，看看你这一脑门子汗，疼的吧？”

阿秀很生气的样子，“他们一整天都没有帮我喂猪！这两天我的猪都饿瘦了！”

顾一野没想到阿秀会为了猪动气，就哄她说：“行了别生气了，这不我来了吗，很快就能把它们给养回来。”

小飞一个劲要往阿秀怀里扑，顾一野把他抱得紧紧的不让动，又笑着对阿秀说：“反正我啊肯定比上面那窝大长工小长工管用！行了，天黑了进屋吧，要我扶你吗？”

阿秀赶紧摇了摇头。

屋里点着煤油灯，昏朦朦的并不亮堂。

懒汉已经挑水回来了，正翘着脚坐在椅子上吃苹果，顾一野买来给阿秀过节的红富士苹果已经被他们这家人吃得一个不剩了。懒汉心安理得地闲着，他那比灶台高不了多少的大女儿却蹲在灶台边上烧火，煮着那锅都不知道吃了几顿的汤水。

顾一野看见懒汉就来气，吼道：“谁他妈让你坐着了，活干完了吗就吃上了？”

他吼人用的是部队里那套训人的腔调，声音低沉豪迈，嗓门大得跟打雷似的，就这还是他看在小飞的面子上收着喊的。阿秀站在旁边都觉得自己的耳朵被震得嗡嗡响，好在小飞已经提前被顾一野捂住了耳朵。

那懒汉被顾一野训得跟孙子似的，自以为无人发现他把苹果藏去身后的小动作，又贼兮兮躲到桌子对面，才敢低声嗫喏：“偶已经挑水回来了呀…”

顾一野指着满地乱糟糟的物什，问：“板凳翻了不会扶起来？碗洒了不会捡起来？地脏了不会扫？什么活都不干你来这干嘛呢，等着我伺候你？”

懒汉下意识地去看他大女儿，那小女孩已经完全习惯了被父亲役使，很自觉地就要过来扫地。

顾一野把小女孩拉到身边，恶狠狠地对那懒汉说：“再让我看到你使唤小孩，我一定揍你！”

懒汉挺怕顾一野的样子，很听话的去干活了，只是他干活那磨蹭劲让人看得心烦。

顾一野懒得再理会他，对阿秀说：“你先上去休息吧，我来弄点吃的。 ”

阿秀：“家里好像没什么菜了，不过现在也不是很晚，你去杀只鸡来煮了吃，这些孩子也够可怜的，一个个瘦成这样。”

顾一野：“行，我来弄，你上去歇着吧。”

阿秀：“都怪我，偏偏是过年的时候病了，没力气张罗宰猪的事，搞得现在大过年的没有新鲜肉吃。原本我还留着一些腊肉的，就是上回你说好吃的那种，可是…小顾，我以为你不会来了，所以初一那天大姑姐过来，我就让小辉把所有的腊肉都背去了，弄得现在都没有什么好吃的招待你。”

顾一野垂下眼帘琢磨了一下阿秀的话，轻笑着说：“日子还长着呢，你还怕我吃不到家里的腊肉啊！我不挑食，就算你天天给我吃白粥就咸菜我都乐意。”

“啊？”阿秀一下有点懵。

顾一野催促：“上去休息吧，这里乱糟糟的，我知道你看着会心烦。”

阿秀：“那你帮我把小飞抱上去吧，你抱着他不方便做事。”

顾一野：“那有什么不方便的，我可以学你用背篼把他背在背上呀，再说，你现在那么疼，小飞劲可大了，他要往你怀里一撞，你得疼成什么样啊？”

阿秀吃了一惊，不明白顾一野是怎么知道她哪里痛的，但转念一想，只能是嘴上没把门的黎英红告诉他的。只是见顾一野表情那么坦荡，她突然也觉得自己这病没有什么可避讳遮掩的了。

顾一野把锅里的汤水倒了，重新烧水，然后又去楼下切草拌猪食，喂完了猪又把鸡杀了，鸡就扔在盆里，刚好水也开了，他就很顺口地使唤那懒汉：“想吃鸡不？想吃赶紧过来拔鸡毛！”

懒汉还就听他的话。

顾一野端着小半碗热水上了阁楼，见阿秀还是歪坐在床上，就问：“怎么不躺下休息。”

阿秀一脸痛苦地说：“这痛一阵一阵地来，睡不住。”

顾一野把碗放在柜子上，从兜里拿出了一个装药的纸包，从里面挑出了几颗药片递给阿秀，“这些都是消炎药，应该是对症的，你先吃了。”

阿秀接过药，好奇地问：“你怎么随身带着药啊，是又咳嗽了吗？”

顾一野：“嗯，北方比较冷，一不小心就会咳嗽，但是一来到你们这就完全不咳了。”

阿秀：“那说明还是我们这里的气候更适合你，对了，你上完学还回老部队吗？还是就留在北方了？”

顾一野有意逗她：“那阿秀你觉得我是留在北方好，还是来你们这好。”

阿秀就不说话了，默默吞药片喝水，仿佛没听见他的话。

顾一野没得到回应，讪讪地笑着说：“行，你休息吧，我这个大厨得去做饭了，下面那么多张嘴等着呢！秀啊，幸好，幸好幸好那四个小孩不是你生的，不然…你可惨了！”

他一边摇头一边无声地大笑，露出了两排月牙似的白牙，眼睛也亮晶晶的，真是笑得跟朵花似的。这样拿她开玩笑的顾一野令阿秀感到非常诧异，但同时也莫名的叫她欢喜。

没一会她又听到了顾一野训斥懒汉的声音，好半天过去，大概懒汉终于拔完了鸡毛，顾一野又命令他挑水去了。

说实话，阿秀是一万分地看不上这个大姑姐介绍的邋遢汉子，这人初二那天突然就不请自到，带着一窝小叫花似的孩子，还牵着家里的瘦黄牛，就这么不清不楚不明不白地进了屋。那男的一进门就自顾四处打量，跟在自己家似的随意自在，几个孩子则又是帮她找猪草，又是帮她打柴，倒叫她不好意思赶人了，只好把这家子人像亲戚一样款待起来。只是每次下楼见他们把家里搞得一团糟，她心里难免光火，只碍于自己身上痛行动不方便才不得不把不快忍在心里。现在小顾来了，不但给她出了气还能帮她把人撵走，真是一件大大的好事。她心里也对顾一野生出了许多崇拜和依恋的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