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配不配不是你说了算,告辞,小言将军。”魏婴笑眯眯地同他飞了个告别,下一秒,小牢内烟雾弥漫。
再看清时,里面哪里还有第二个人的身影。魏婴走了 ,但那支墨笛被留下了。
此人行事诡异,该张扬放肆时闹得满城皆知,要敛息时,就任谁也寻不找半分踪影,他的行踪和他的人一样,都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
况且北军轻易接触不到他,所以即便言冰云事后多番追查盘问,却终究连一点更多余的信息也问不出来,只得按下不表。
毕竟为今之际,实在不是他能分心想这些的时候。都城被百里弘毅尽数搅得一团混乱,大魏皇亲贵眷悉数被人带走,更何况……阿羡也在他手上。
向来如玉般温润的面容上一片阴霾,言冰云攥紧手,骨节泛白。
百里弘毅心思想法他如何不知不晓,倘若真如魏婴所言,只怕如今早已该做的都做了。
可他不信百里弘毅,也不愿意放弃,无论如何,也要竭尽全力把魏无羡带走。而陡然受了那样大的惊吓,又被百般羞辱后。
次日,魏无羡就发起高热,满脸病态般潮红,连呼出来的气都带着点热意,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
百里弘毅在床边坐下,仔细地打量了一会,冷着脸问道:“怎么才来禀报?”
“殿下恕罪,可……可小公子午间还好好的,也不说话,晚上来看,才发现人烧了热……太医已经来瞧过了,说是受了惊,现下已经写了药方,速速去煎了。”受了惊吓。
百里弘毅轻撇一眼跪地的侍从,“以后再有这样的事情,即刻命人通传。”
“是,是。”
魏无羡仍旧睡着,睡梦中拧着一双秀气的眉,雪白的皮肤因着低烧,氤氲着淡淡红晕,百里弘毅神色微动,想起身边还有人,只道:“退下吧,药温好送上来,再取点甜食。”
“是。”内侍急急转身而出。
同宸王呆在同一片空间,就像是随时提着脑袋说话做事,让人无时无刻不提心吊胆。
魏无羡昏昏沉沉中,只觉得被什么人揽在怀里,用格外有耐心的温和嗓音要他喝点什么。
他乖乖张口了,却被苦得皱起一张脸,口中不停说着拒绝的话,饶是如此,还是被人骗着哄着喂了一口又一口。
“不要了……”
“最后一口。”
那声音温和,却平白听出几分不容置喙的意思,魏无羡就偏着脑袋,一声不应。
片刻,才听见有人把碗放下,发出清脆的妥协声音。
“好了,给你一颗蜜果,好不好?”
收起张牙舞爪的架势,小太子心满意足的点点头,甚至用脑袋轻轻蹭过身后胸膛。
百里弘毅收拾好了,看魏无羡沉沉睡去,而他坐在榻边,一坐就是几个时辰,静静的看魏无羡睡得安稳了,一点一点的退去热意。
他轻柔而小心翼翼的牵住魏无羡那一双干净修长的手,珍重的握在掌心里。
殿内唯有烛火燃芯的窸窣声,良久,才听见轻轻一声言语。
“殿下,母妃也离开我了……”魏帝没给他留下一条活路。牵机丹没有真正的解药,它在一点一点的腐蚀人的身体。
淑妃身体不好,如此受折磨经年,缠绵病榻,终于等不到百里弘毅,撒手而去。
那原本就是一味毒药。而他还年轻,所以他还活着。活着让自己的身体一点一点的磨耗,僵持,看谁先倒下。
他其实想要的不多。
他想要魏无羡爱他,他想要保护他母妃。可是这两件事犹如登天一样难,即便他从血海中杀出,可一个离他而去,一个惧他如野兽猛虎。
“殿下,我才是什么也没有。”
“所以……你不能离开我,也不能不要我。”
他独自一人太久了,早已经忘了向人服软,有人依靠是什么滋味,连这样的请求,也只能在夜深人静时,卑微又笨拙的偷偷在魏无羡身边低喃。
他其实还曾想过让魏无羡见一见自己母妃。他的殿下生的那样好看,秉性又好,母妃不会不喜欢他。
可魏无羡的父皇死了,因他而死。
魏帝果真才是天底下最狠心绝情的人,即便拖着一副风烛残年的身子,也要静心算计布局,将他用一层无形的网拢的死死的,叫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从此以后,只要魏无羡看到自己,就会想到魏帝浑身是血,引颈自裁。
那样一双如鹿般灵动温润的眼,再也不会对自己施舍哪怕半分笑意了。但他放不开手……哪怕知道魏无羡心底没他,恨不得避他如蛇蝎,他也绝对不会松手了。
没有心,拥有这个人也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