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长公主上香后照例要留在小佛堂中诵经念佛,她看向林云疏,显然是在询问。
林云疏抬眸望向无悲无喜的佛像,神佛无悲无喜,方可毫无私情地悲悯众生,那么,芸芸众生之中,你可曾看到我?
额头触地,林云疏一叩而下,再起身时,“公主,我想留在这里。”
大长公主深深地望向她的眼底,清澈的眼眸深处仿佛一望可见。
大长公主轻轻颔首,便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上好的檀香燃烧在瑞兽香炉中,清浅的佛香味弥漫了整个小佛堂。
说是小佛堂,实则也分了前后三进,佛龛是在最外间,左右各一间诵经礼佛的厢房,大长公主进了惯常用的东厢房。
西厢房内的布置与东厢房一般无二,进门的花瓶中盛了一半的清水,里面插着今日刚摘下来的鲜花。桌子上摆放着的同样是最新鲜的果子与糕点,厢房内打扫的干干净净纤尘不染。
林云疏让那些婢女们都出去了,唯独她一人留在厢房中,环顾一周,书桌已经被收拾好了。
桌上经书的书衣已经很是老旧了,显然是被人多次翻阅过的,不过书保存的很好,不见任何破损与卷页。
经书的旁边还摆放着笔墨纸砚,笔是雕漆紫檀木管提笔,墨是上好的松烟墨,砚台是朱砂荷鱼澄泥砚,纸是洁白清韧、扣之如玉的纯白玉扣纸。
其上摆放,无一不是精品。
林云疏响起昨晚做的那场梦,脸色仍旧有些苍白,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在书桌后坐定,执起笔,手腕悬空,沾了已经被磨好的墨,一股淡淡的松脂香气瞬间袭来。
等她落笔抄写,一颗心仿佛也随着经文的抄写而逐渐安定下来。
等到林云疏再次抬头的时候,才发现不知何时,厢房中的烛火已经被点燃,五层高的白釉莲瓣烛台上的蜡烛发出的光芒足以驱散所有黑暗。
放下笔,揉了揉有些酸胀的脖颈,林云疏这才唤了人进来伺候。
铜盆的清水中已经放了花汁子,还加了些能够舒缓疲惫的精油,手放在里面浸一会儿,长时间执笔书写的酸痛立刻得到了极大的缓和。
柔软的绢帕擦净了双手,林云疏吩咐人将已经抄好的经书妥帖收起来,这才走出去。
大长公主上了年纪,自然没有林云疏能坐的时间长,早早就出来了,此刻正在吩咐人摆晚饭,看到林云疏出来,大长公主脸上露出笑来,“那两个丫头还问我你去了哪儿呢,你就已经出来了。”
大长公主口中的“两个丫头”,自然是时衿和温攸宁,她们两个半下午的时候就到了,只是当时大长公主亦在佛堂礼佛,她们不好打扰,这才无人通报主子知晓。
一段时间不见,温攸宁的气色似乎有些不好,林云疏侧眸看了眼,觉得不太像是身子出了问题。
不过据她所知,河煕长公主对这个唯一的女儿爱若珍宝,寻常连高声斥责都没有过一句的,甚至就连永安帝都从未对这个侄女儿说过半句重话。
难不成,还有人敢越过永安帝给她委屈受不成。
只是此刻并非说这事的好时机,林云疏也就暂时摁下不提。
但她没看到的是,温攸宁见到她时,眼底浮现出了一丝挣扎神色,似乎有什么事情实在难以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