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共赴黄泉?我怎么舍得,你就应该永世存于阳光之下,活过千年万年,与值得的人相伴一生,幸福安康。
气息渐弱,千源终究还是闭了眼,到死也没能真正拥抱他心心念念的爱人。
他们的相遇相逢,相知相爱,从最开始就带着雾霭。
瑾安将脸轻轻靠在千源额头,女孩儿无意识的泪水顺着脸颊与千源眼角泪珠相融混合,最后又诡异地蒸发。
空气中闪烁着微弱的光,极少,分散着飞向巷外高墙。
念初眸光深邃,手中白花的花瓣在空中飘飘洒洒,泪珠与血滴又分别混合为两滴,一红一清,闪烁着光芒。
念初心头五味杂陈,瑾安,这是你的命。
游瑾安依旧呆呆地坐着,心头报仇的狂喜和失去的悲哀混为一体。白色花瓣落在她的发间,带着悲凉。
千源的身体逐渐消散,虚化。
情人血,仇人泪。念初静静地观赏这这一幕,唯有面对至爱至恨之人,生死纠缠,闯过这一遭,情人血仇人泪方可齐全。
瑾安,你是,还爱着他对吧?或许,是吧。
就算你恨了百年,苦了百年,你还是忘不了当年的他,或者说,放不下当初的自己。
念初叹了口气,收了面前来之不易的两滴液珠,莫名觉得心头发紧。
情人血,仇人泪,赤子之心,三者相聚,再辅以外力融合炼化,生之魂,死之魄,扭转阴阳,向死成生。
凤凰乃不死之神鸟,或可借此,涅槃重生。
我找不到听竹大人,我只能出此下策。师父,别怪我。
*
月光洒落在窗帘上,隐隐约约带来了光。
段云昭懒懒地靠在床边贵妃椅上,手边红木桌上摆放着一颗流光溢彩的宝珠,约莫有手掌心大小,刚好可以放在手上赏玩。
她歪歪头,双眸眯起,一眨不眨的看向这宝珠。
这是——清越的一半灵魂。
旁人要想达到蜃楼,必先走过万曲林,以半数灵魂为代价,方可柳暗花明。
在这个世界,灵魂分两份,魂魄和灵魄。古语有云,人有所欲,由生所求,发而生愿。愿力存于灵,精神是为魂,为唤灵魂。人死灵灭,魂则深入冥间,受冥王管辖,求轮回之道。
玉指轻敲,里面好像有流水荧光。灵魂越纯粹,这宝珠也就越漂亮。
脑海深处隐隐作痛,段云昭习惯性揉了揉眉心,没太大缓解,好在也不太碍事。
罢了,这么漂亮的灵魂,就物归原主吧。
*
红月笼罩,总有些不祥之气。高跟鞋敲打在地面上的声音渐渐清晰,女孩儿脸颊带血,双眸黝黑深邃,唇紧紧抿起,手上握着一把泛着寒光的剑。
房屋不算破旧,但也绝谈不上舒适,以他的实力,应该可以得到更好的居所才对。
依据笙茉所言,这里是千源的居所。
黑暗中,念初着实不太放心,悄悄跟在失魂落魄的瑾安身后,静静地看着她。
游瑾安没直接推门而入,反倒是翻墙进去,站在墙头,脑海中忽然想起一幕。
“阿姐怎的站在墙头?当心摔着。”这是年少的游泽安,皱着眉一脸不赞同。幼时的他冷静自持,公子端方,周身颇有一番气质,若是长成必定是祸害一方姑娘的杀手。
一旁的千源手里提着食盒,弯眉笑着看她:“瑾安?先下来。”
阿源,阿泽。
游瑾安回了回神,麻利跳下墙头,黑纱随着动作飘起,露出膝盖,被长靴包裹。
游瑾安注意着脚下,院子四周很简陋,她径直走向房内,抬眸扫视布局。
“吱呀”
房门推开的瞬间,房间内传来纸张被风吹动发出的响声,沙沙作响,她不由自主的看向一旁的书桌。
纸张堆积如山,齐齐摆放。
不知怎的,游瑾安心头一紧,似有感应缓缓靠近。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映入眼帘,眉目弯弯,巧笑嫣然,眸眼间全是娇俏——那是,十六岁的她。
娇媚柔情,笑颜如花,眼中闪着光亮,她的发丝飞扬在空中,似乎是坐在秋千上,流苏随着动作舞动。
一旁的几个大字“吾之发妻,游氏瑾安”刺疼了她的眼。她玉指有些颤抖,抚上纸张,又轻轻地翻过,底下的每一张,每一张都是她。
每一道剪影,每一次回眸……一次又一次地描绘你的身影,一遍又一遍。极尽偏爱。
她张大了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无法吐露出半个字。
不自觉往后退,她的手捂住嘴唇,无助地绊倒在地,眼睛里满是泪光,却又硬生生含着,面目狰狞。
“咳,咳咳……”
她一面咳着,一面缓缓的曲起双腿,双臂环绕,将脸埋在臂弯里。五脏六腑都在疼。
门外,念初目光有些悲悯,许久,门内传来撕心裂肺的声音。
“啊!!——”
恨意消散之后,那汹涌的爱开始翻滚。
怎么能忘啊,怎么不恨啊,怎么…不爱啊!
相逢相遇是错,相恋相爱是错。可爱也好,恨也罢,哪由人?
不管是非,他们相爱了,无论对错,他们携手过……也许他真的想过不管不顾,与她白首吧。
游瑾安突然有了一个念头——千源活过百年,是为了她。游瑾安百年后,定会找他。
因为——恨!游瑾安对千源的恨。
恨意翻滚,爱意埋葬。
所以他活着,等着她的女孩儿,带着刀光和剑影,满身杀气,在血雨腥风中,与他重逢。
“我必将于血雨之中,与你重逢相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