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差不多到了。
游瑾安就着夜色不慌不忙地换上黑色连衣纱裙,水墨色高跟鞋,又将短匕首插入长靴外侧,闪着寒光。
一柄翠色簪子挽起一头秀发,脸颊两边碎发随着风飘扬跳跃,女孩儿面色平静。
游瑾安如一个影子般悄无声息地走到游泽安门外,体内不断运行着修为,可以听到里间泽安浅浅的呼吸,平静而安然。
这是她为数不多的追求。
她抬起手推门,悄悄潜入,月华如水,照在她身上。她站在游泽安的床头,窗前明月为这一间小屋带来柔和的光亮,床前的帷幔被游瑾安轻轻撩起。
游泽安平静安稳的睡颜让她心安。
她目光贪婪地看着弟弟的睡颜,男孩儿好像感觉到了什么,又发现是熟悉的气息,哼哼两声,又睡了过去。
轻轻褪下手腕上的镯子,游瑾安悄悄将其放在游泽安床边,与他的樱花吊坠放一起,然后又静静守在一旁。
游泽安又无意识地哼哼两声。
游瑾安低低笑了一声,半晌,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
青石巷
不分昼夜,永不坠落的红月半影半现,给环境笼罩上了一层阴影。两边高墙,中间小巷顺着向前延伸,千源顺着往前看,前方女子面带黑纱,发丝一半绾起,另一半则披散在身后 ,一身黑色纱裙足上一双长靴及膝,长靴一侧有闪光——那是一把匕首。她手持长剑而立。
千源对她很熟悉。她的眉眼,发丝,身形,他在无数个夜里一遍又一遍地描绘,那是他的未婚妻——游瑾安。
或者说,前未婚妻,他自嘲一笑。
像是没看到游瑾安手中的寒光,踏着青石板,他一步步上前,眼神噙着点笑,这笑很奇怪,没有半分喜悦,也不含半分嘲弄,反而……像是解脱。
来人不慌不忙,游瑾安面无表情取下面纱,她眼睛里含着寒光,灭门仇人就在眼前,百年,从未忘记。
他们之间的距离在拉近,二十米,十米,八米……寂静无声。
风声,虫鸣……一切皆无。
五米外,千源停下,低头看了一眼,青石板间存在小小的草叶,不细看几乎看不出。
游瑾安盯着他的动作,微不可闻的皱了皱眉头。
他低垂着眸子,盯了几瞬,低低笑了:“长进了。”他不再上前,反而退后了两步站定,微微垂了垂眼,直直盯着游瑾安。
游瑾安的眉微不可察地皱了皱。
风声呼呼。
*
夜风似乎也从灵域吹到了尘域,风声阵阵。
“啊!”游泽安突然从睡眠中惊醒,坐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他揉揉心口,有些慌了,心口的旧伤持续发疼。
微微侧眼,游泽安无意间看到了瑾安放下的手镯,在月光的照射下带着柔光。
看到这个还迷糊着,游泽安“唰”地跳起来,顾不得心口的不适,冲出房门,直奔游瑾安房间。
“砰砰砰,砰砰砰”拍门声震耳欲聋。
“姐,姐!”他带着慌乱,顾不得其他,撞开了房门。
没有,什么都没有。这房间阴冷得好像从没住过人。
笙茉的房间有随处可见的香水,归泉的房间或多或少存有暗器,游泽安的房间更是装满了他自己的小玩意儿……可只有瑾安,她的房间与当初一般,没有人气。
他第一次闯进游瑾安的私人领域,竟是这般,荒凉。
他匆匆转身,心脏剧烈跳动,眼前一片发黑,全身无力,被迫扶着墙滑在地上,剧烈喘息着。
这一幕早就吓坏了候在一旁的仆从,他们中一些人连忙将归泉带了过来。
归泉垂下了眼,蹲在泽安面前,声音难得的轻了些:“怎么了?”
游泽安心慌得很,不知不觉之间面上全是泪痕,他仰起小脸,眼角的樱花花瓣上挂着一滴泪珠:“二哥,我……我找不到,嗝,我找不到我,阿姐了。”带着哭腔。
归泉皱着眉,有些疑惑,“瑾安?她不是安安稳稳地……”还没说完,他抬眼看到了房门内,游瑾安的房间,瞳孔稍稍收缩了一点。
那个房间,好冷。
这是归泉唯一的想法,不是温度环境上的冷,而是心上的冷。感觉住在这里的人从内到外都是冷的,冷的让人畏惧。
游泽安哭着握住归泉的手,哭得太厉害,手都在颤抖,道:“我的项链…落在床边了,嗝,二哥……”归泉了然点头,没等他说完先抬手揉揉他脑袋,打断:“好,你先休息一下。”
起身握上脖子上的项链,那是一枚樱花花瓣形状的吊坠,攥在手心有股寒意。
归泉凝神片刻,尝试了几次终是放弃了,游瑾安似乎铁了心不让他们联系自己,连樱花吊坠也找不到。
无奈之下,他联系了念初。
*
此刻念初还在灵域,手上握着笔,她耳廓上的印记有些发烫,下一秒,归泉的声音传来。
“樱者,瑾安不见了。”声音很平静,仿佛在说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念初闻言,放下手中的笔,面容冷了几分:“怎么回事?”
归泉淡淡道:“不知道,泽安醒了,跑来找瑾安,找了一圈也没看到她。”声音顿了顿后他又皱眉道,“就算我用项链也找不到,估计是被她取下来了。”
他们的项链都是念初亲手打造的,融合了他们五个人的血,能随时联系彼此。
“还有,”归泉睹了眼泽安,“泽安看起来不太好。”
念初想了想,沉了脸色:“行了,归泉,我大概知道她去哪儿了。你照顾着点泽安,他心口的旧伤还在,至于瑾安那边的事不用你们操心。她可能回得来,可能不会回来,这——”
“都是她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