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十多天，白天江予杳与同学们一起参加集训，晚上被李明德拎到房间开小灶。
“你这儿应该这样写。”
“不对不对！”
“套用公式套用公式，说了千八百遍了！”
“你这小破孩，怎么就不听人劝呐！”
一声比一声高亢，中气十足得很。
江予杳挥开吵得人头疼的老头：“你烦不烦，我想怎样就怎样，结果正确不就行了。”
李明德吹胡子瞪眼：“就算你得出的结果是对的，过程正确也非常重要！若你直接用这个公式，过程简洁明了，不会像现在这样弯弯绕绕、理不清思绪！”
“我写的我自己知道，少管我！”
“放屁！”李明德终于忍不住了，他扯过前两天的草稿纸，“来，你来告诉我，这段你为何这样写？”
江予杳只瞧了一眼，将前两天自己的思绪复述出来，李明德竖起大拇指：“行，这张！”
“这张！”
“这张！”
“这张！”
江予杳很不耐烦，但她也同李明德一样堵着一口气，将李明德放在自己面前的每道题一一讲解清楚。
瞧着江予杳将压在最下面一张草稿纸上的内容毫无磕绊复述完整，李明德差点将桌子掀了，他颤着手指着江予杳：“行，你厉害！以后出问题了别来找我！”
“又不是我求着你给我上课，咸吃萝卜淡操心。”
“狗咬吕洞宾！”
“多管闲事！”
眼见两人快掐起架来，和常明坐一桌、看起来比江予杳小两三岁的男孩深呼吸，戴上耳机强压着鬼火冒继续做题，常明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两位别吵了。”
其实李明德说的是对的，就算结局已定，过程也很重要，若是当时的江予杳能明白这个道理，最后也不会落得个孤家寡人。
常明给男孩讲题，遇到她也不明白的地方拿给李明德瞧瞧，在李明德口水雨中两人狼狈坐回位置继续笔下奋斗。
常明时不时偏头观察相互怄气、不搭理对方的两人，很是稀奇。
她好奇，为啥江予杳会听李明德的话，虽说两人讲题时总有磕绊吵闹，有时候恨不得像现在这样邦邦给对方两个棒槌，但在一些方面，李明德让江予杳往东，她绝不向西。
竞赛前一晚，二十二点零五分，小课堂在常明的劝和下和睦进行中，李明德将男孩送回房间，指挥常明查找网上历年的竞赛题，打印好递给江予杳：“你把这些做一做。”
江予杳接过，神色恹恹翻了翻将试卷丢上桌：“不做。”
“为啥不做？虽然这些题和我出的根本没啥可比性，但多练习可以让你充分熟悉题型。”
常明眨巴眨巴，这种时候她尽量不要那么有存在感。
“第一，我拿了上一届的金奖，第二，我已经参加过一次竞赛，题型熟记于心。”江予杳收拾着自己的东西，瞥了眼李明德，“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老滑头。”
李明德被戳破心思也不恼，厚起脸皮：“就当成全老滑头的心愿？”
江予杳无动于衷，继续收拾东西，李明德叹了口气：“唉，也不知道明年老头子我还在不在了哦，你可是个大忙人，怕是等不到你解的题了哦…”
说完，装模作样捂着胸口哼哼唧唧。
江予杳翻了个白眼，手还是拿起了笔和试卷：“行了，这么大人了，不知道祸从口出吗，别拿你那个病说事儿，没多大问题都被你自己说严重了。”
常明赞同点头，将切好的水果递给李明德，江予杳等了半天，尴尬收回半空中的手。
她再答应写题给这两个棒槌，她就是棒槌…
于是，两个老师围着一个即将参加竞赛的学生写试卷写到凌晨三点，第二天早上江予杳差点没起来。
考场外，李明德和常明围在江予杳耳边叽叽喳喳说着考试注意事项，吵得江予杳没休息好的脑袋愈发头昏脑涨。
这次的竞赛与往年的形式不同。
为了规避所有作弊方式，采用线上直播，每个学生两个机位，头顶是不是还有巡回机位扫过，答题时间为两个小时，评委有一个小时时间直播改卷，成绩直接通过颁奖大厅的大屏幕显示排名，决出金奖获得者。
所有学生都没经历过这种形式的赛事，镜头的存在难免会对学生的心态造成影响，特别是将江予杳视为对手的高中部参赛者们，江予杳是上一届满分得主，今年还有李明德给她开小灶，实力更加恐怖。
是的，李明德给江予杳开小灶的事儿在集训生里传遍了，有学生反映过，但得到的回复是李明德退出集训指导，以个人身份担任庆城中学的领队助理。
所有人只能眼睁睁看着李明德指导江予杳，各种羡慕嫉妒。
江予杳捏了捏眉心，不耐烦：“行了行了，老头不是说保我过嘛，你们还担心什么，质疑自己的能力？”
两人知道江予杳这般是因为他俩不知分寸，乖乖闭嘴，广播提示考生进考场，江予杳拍拍他俩的肩膀以示安心，挥挥手走进考场。
李明德拉住她，江予杳回头：“怎么了？”
李明德笑嘻嘻：“你那个…”
“别扭捏，说。”
“常明送你一块玉，带了没？”
“你说的是鸣珂？”江予杳拿出鸣珂。
鸣珂在阳光的照射下晶莹剔透，折射出悠悠绿光。
李明德愣了愣：“鸣珂？”
见李明德没注意递到面前的玉，常明赶紧接过：“好名字，好好考试，我俩借用一下鸣珂，等回去的时候还给你。”
江予杳带着疑惑进了考场。
李明德和常明依偎在一起，宛如爹娘送远走的儿女般，两眼汪汪目送江予杳进了考场。
“鸣珂。”李明德低头瞧着手中颜色幽深的玉，口中喃喃，“你没告诉她，玉的名字吗？”
“没有。”
“鸣珂，真是个好名字呐。”
两个小时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江予杳掐着时间写完了卷子，检查了两遍。
这次的竞赛题可以说是历年中最难的，大部分学生都在抱怨时间不够充分，根本没有时间完成，江予杳深呼口气，坐在大厅中等成绩。
按照这种难度，金奖应该没跑了。
紧张的时刻总是过得很快，成绩出来了，江予杳站上领奖台，在李明德、常明欣慰的目光中接过主评委手中的奖杯。
“比赛成绩我不服！”
江予杳微上翘的嘴角平了，收回手，瞥向说话的那人。
柯亚越过人群站定在主席台前，抢过话筒：“我举报江予杳作弊，我这里有她作弊证据。”
台下窃窃私语，直播平台上的弹幕刷刷弹出。
“江予杳？谁啊？”
“就台上那个小妹妹，写题速度贼快，我题都还没看完她就写下一题了。”
“唯一一个写完卷子并且满分的人，还上了热搜。”
“以她的能力应该不至于作弊吧？”
“这可说不准，她做题太快了，有人给她透题也不一定。”
江予杳扫了眼弹幕，站在金奖的台上居高临下：“我没有作弊，也不需要作弊。”
柯亚拿出一叠照片：“这是江予杳和她的领队常明，晚上鬼鬼祟祟进入李明德房间的照片，每晚都有。”
“所以，我合理怀疑江予杳向李明德行贿。”
底下的人群哗然，若是在这种国家性质的考试上被发现作弊、行贿，想在生物科技学领域更进一步，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台下窃窃私语，弹幕哗哗刷屏。
“江予杳是上一届金奖得主，又有李老师传授知识，有实力有伯乐，大好前程等着她，脑子瓦特了去作弊？”
“业内泰斗，这个女生有胆子碰瓷李老师？”
“李老师出了名的牛脾气，怎么可能接受贿赂？”
“我高中同学想在他手底下学习，给上九位数，被他连人带礼轰出门了。”
“李老师可凶了，他只对他看上的人和颜悦色。”
镜头给到柯亚手中的照片。
“你们看照片，李老师脸上的褶子都笑堆叠了。”
“老板去院长那求经费的时候，就是这副样子。”
“还有抢人的时候，老板想让我师兄去他组，有段时间一直跟在师兄后面，就是这个表情。”
“楼上的兄弟，你是不是研究院的？”
“诶，师兄好。”
一大堆人在这里认亲，毕竟这次的竞赛目的是找苗子，都跑过来看看未来师弟或师妹人长得怎么样。
李明德见江予杳神情淡淡，一点都不着急，他倒是坐不住了，起身维护：“我们只是在一起探讨问题，并没有给江予杳透露任何关于竞赛的内容。”
“那这个呢？”柯亚拿出一只录音笔，当众播放。
“行了行了，老头不是说保我过嘛，你们还担心什么，质疑自己的能力？”
是江予杳考前安慰两个棒槌的话。
柯亚大声道：“什么叫做‘保我过’？提前给评委打好招呼，暗箱操作，各位不懂？”
“这…应该没啥吧，关键是李老师从来不会做这种事。”
“知人知面不知心。”
“放屁！若是老板真是这种人，他会蹭我们饭卡？”
“吃饭抠抠搜搜，刷牙还挤我们的牙膏。”
“蛙取，堂堂院士，竟然还是这种人啊。”
“这也太反差萌了吧，看起来严苛的小老头竟然是铁公鸡？23333333”
于是，楼又成功跑偏。
“哎呀，你们可别说是我说的，老板知道的话，我又得在实验室里待几个月了呜呜呜呜呜…”
李明德：“卑微闫二狗”是吧，我记住你ID了！败坏我的名声，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嗤，这也算是证据？”
江予杳还以为这人手上有多大能耐，没想到这么没脑子。
柯亚看着丝毫不显慌乱的江予杳，打定她是死鸭子嘴硬：“你还有什么想狡辩的？”
“第一，我们是光明正大的去，第二，李明德老师早以退出集训团队，是我们庆城中学的领队助理，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老师授予学生知识是正常作为，之所以晚上去他房间，是因为白天课程安排太满，第三，我和常明老师与李明德老师之间没有任何逾距行为。”
江予杳按捺住李明德、常明，走到柯亚的面前：“单凭几张照片，一段什么都不能说明的录音，断定我作弊？你是不是太天真了点？以所有人都知道的信息，拿出两份不痛不痒的所谓‘证据’来污蔑我，你需要去看看。”
江予杳指了指柯亚脑袋。
柯亚举着所谓的证据向前一步：“为什么不能？这次竞赛题难度系数历年最高，大部分学生根本没有时间做完，你不仅做完了，还是满分，这难道不够证明你…”她看了眼李明德，“提前知晓答案？”
“呵。”江予杳宛如听到此生最好笑的笑话，冷笑一声，“自己能力不够，就觉得全世界都应该和你一样的水平？这不是影响社会发展吗？”
她贴近柯亚耳边：“你没听说过什么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吗？”讽刺意味明显。
柯亚避开江予杳退到主席台。
“各位评委老师，还望给我们参赛者一个交代。”
“烦请各位评委还我一个清白。”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江予杳坐回位置，静静等待评委的定论。
小杳儿，不要想着逃离我。
江予杳倒是懂了临行前筱免对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防了大半个月，在这儿等她呢。
“这人什么意思？她比不过江予杳就随意污蔑？现在造谣成本这么低的吗？”
“我看过江予杳的解题过程，她真的是不走寻常路，好多的题我都看不懂她是怎么得出的正确答案。”
“这绝对不是李老板的解题方法，他就是个老迂腐，死脑筋，你不在他面前演示通畅，根本不会信你的方法。”
“李明德给江予杳讲学的确没问题，但录音笔里的话有点异议，可以怀疑她，啊不，李明德和她的老师有没有向评委行贿。”
“若是这么想，这个人目的达到了，你们成功被带跑偏了。”
“弹幕到底懂不懂啊，顺着江予杳的路线走，同其他人的解题过程对比简洁许多，所以她才能快速完成所有试题，甚至还有空闲时间检查一遍。”
“反而这位有异者的解题过程，才是真正的让人摸不着头脑，过程是错的，答案却是对的，分值比同水平的高出很多。”
柯亚看到这一句话时，忍不住吞了口唾沫，神色明显慌张一瞬。
江予杳将这一切收进眼底。
半刻钟后，主评委接过话筒：“经过主委会的核实，一致认定，江予杳的成绩…”
“有效！”
“我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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