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涡

自那日后，阿雨好像是在故意躲着我，近几日都不见他的踪影。

好吧，但他人的废书还是照样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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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阳台透过刺眼的强光可以勉强看到几个人站在阿雨前用手笔画着什么，随后阿雨点点头，面无表情，从身后掏出一打现金。现在的小孩子都那么有钱了吗？为什么我下去时就躲起来啊。

好吧，我撒谎了。

我并不经常下去。

话说回来，我到这里那么久了，好像，还没见过他的父母啊……

也不是没有问过，只是街坊邻居好像都对这个话题避之不见。还是留宿他的老大爷和我讲的：出生时父母就没了，指定就是个灾星！

“那你还收留他。”我不经意的问。

刚刚滔滔不绝的老大爷顿时就闭了嘴，努力掩盖眼底里慌张的神色，手中的钞票给握得更紧了。

哦，也是。

利益嘛。

恰逢佳节，这条街上的人都三三两两的回老家去了。这实在是一个难得清闲的时候。

与之来的，是……连绵不断的雨季。

MD。

雨气弥漫，楼下的光景逐渐变得模糊不清。天空在哀嚎，无数的雨滴汹涌澎湃，翻腾不止，在竭力涌动翻滚，它们从地下向上蜿蜒，不断向上吞噬着生灵。

我望向那漆黑的天，死力揪住自己翻涌的内脏，将自我拉回，平息来自深渊的胆怯。深海中无数双手抓狂地四处摇曳，渴望噬食陆地上的一切，它不断拍打支离破碎的地面，要将这天地掀起，像是狂妄地发着疯，声音似悬停在半空的烟，怒吼道：来陪我啊~

瘫坐回床上，止不住喘息着，渴望将胃里灼烧的铁钳摁回去。

那个暴风雨里的孩子，在祈求依靠，嘶声力竭。

阿雨在哪？

雨愈发的大了。

心头的思绪搅和，露出刺痛，掺着几分不真实。我强撑着自己双脚，开门，随后又无力陷入无尽的楼梯中。

下楼的经过已经大致忘了，但到楼底下全身传来的痛感却记忆犹新。

只记得我穿过雨的街坊，使劲从吃痛的神经中剥离往昔的记忆，趔趄（列切）地翻过门槛，顺着那虚幻般神明的指引，在与风雨的斗争中一步一步让眼前的影像与记忆重合。

仓库前。

瘦弱的孩子被老大爷揪起，任凭他怎么挣扎也摆脱不了那只巨大的手，随即又被重重摔在地上。那小孩嘴巴里传来惊人的嚎叫，在地上拽住大爷的裤脚，发出几个不成音的字符，曲身哀求。但大爷根本不领情 ，他消瘦的腿部竟发出偌大的力量，踹倒小孩。

我一把抓住大爷的手，在脸上使劲挤出一个生硬的笑。

“大爷，放了这孩子吧。”

那大爷鄙夷的瞪了我一眼，转身向屋里走去。

“一帮怪胎。”

我长舒了口气，终于可以结束这场闹剧了吗。

刷。一堆书和废纸被扔了出来，满天飘飞。

像是受惊的白鸽，四散逃开。雨丝将翅膀缠绕住，囚住，片刻之间又化作利刃，笔直的刺透那本该翱翔于天际的自由的翼。

阿雨突然发疯似的狂叫，张牙舞爪。白鸽的碎片在上空漫不经心的飞着，擦着阿雨的指尖，径直冲向了雨泊中。他想冲进雨了拯救他们，却被我又拽回来。“你等等……”

阿雨压根不理，还是抓狂般要冲进雨里，嘴里呜呜啊啊乱叫。

MD，还是个聋子吗。

我的脑袋被他叫的发昏，本能的跪坐在地上，双手无力搭在他肩上，勉强获得一点支撑。从嗓子的缝隙中夹过一丝声。

“救书是救不回来的了。就那破书，进水里没两下就化了，再怎么努力都只是无效功！”

我很命把鼻腔里那苦涩的味道吸进腹中。

雨水分飞，疯狂践踏着陆地上的人。一时间，竟有些分不出我脸上的是雨还是血。

“别去……”求求你了……

是在哀求他，也在求我自己。

阿雨有点反应了，胡乱挥舞的手渐渐放缓了速度。皮肤不知怎么的变得格外的敏感，总能感觉到他目光。大抵是惊愕吧。

好想看看他现在的表情啊，会是怎么一副丑态与狼狈。

挺纳闷的，雨风那么强，可为什么眼前的雾不散呢。

手指在地上无意间的搓了搓，好像摸到了张纸。哪怕只有一张，那也是纸啊，那也是一只自由的鸽啊。手又拽紧了些，希望能在向上一点，就一点啊。

让我送到阿雨的面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