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里应该是学乖了，一连几天都没来找缇尔塔的麻烦，虽然还是少不了冷嘲热讽。
这几天的飞行课除了第一节扫帚的护理,其它几节缇尔塔都学得极烂，就算法洛儿是飞行课代表也扶不动她。法洛儿一直在给她打气，说她飞得比前几天好多了，可是缇尔塔还是觉得连蝴蝶都能超过自己。
听说学院祭在下个星期开启，法洛儿不得不停止给缇尔塔的恶补计划，对方开心得当晚冲出宿舍大喊“我自由啦”又被法洛儿高敲晕拖了回去。法洛儿不打算参演，同时她也坚决反对缇尔塔继续排练她的草裙舞——“谁要看这玩意”。
“那跳华尔兹？你要不要当我舞伴？”
“不,我不会跳舞。”
“这个，”缇尔塔摆了个姿势，“很简单的，沃雷顿的舞蹈课不教吗？”
“没人愿意和我搭伴跳，教了我也没办法练习。”
“那下次我当你舞伴吧。”缇尔塔的笑洋溢着欢乐,“我可以教你,你学跳舞定比我学飞行厉害。”
法洛儿也笑了：“那下次我的舞伴栏就填你的名字了。”
缇尔塔扶着不存在的舞伴，优雅地转几个标准的圈儿，表情却从快乐渐变为苦恼：“唉,那我来演些什么好呢？展示一下我在家得空研制的新法阵？这个法阵可以把树直接转成桌椅,我们的宿舍能转化出三百多张桌子呢！”
“希望校长先生不会拎着桌子来砸你。”法给儿说担忧的话，却带着看热闹的表情。
"放心啦,校长他大度得很，他可是亲口承诺过'就算你处分堆满我办公室我也决不会把你开除'的！”
法洛儿揪住她的脸，笑容逐渐消失：“你想让我们睡在诸达大街上吗？嗯？”
缇尔塔假装痛得龇牙咧嘴，连连哀嚎：“你明明知道我是开玩笑的——”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个熟悉的男声：“报——！”
法洛儿松手去开门，克里斯隔着好远就一个滑铲冲到法洛儿身前，双手举起一张纸“新闻社新令，招纳克雷斯小姐扮演学院祭话剧上的——法尼娅，你怎么在她宿舍里？”
法洛儿双手抱胸，顺势倚在门框上：“我来看看是谁要拐走我的监管对象。”
缇尔塔听到自己的姓一下子从屋里冲来把法洛儿撞到一边：“是不是有人喊我了？！”
她一看到是克里斯热情劲儿就减了几分，对之前的事还有些耿耿于怀。不过现在她更在意的是他手里的纸，因此只是冲过去一把夺了过来，什么也没说。
她把两个人抛在一边，自己翻来覆去看着那张纸：“魔女？这角色是干什么的？”
法洛儿也凑过来看了一眼：“有对手戏啊。”
克里斯清了清嗓子增加自己的存在感，补充道：“缇尔塔，你要参演从这场戏叫'托内亚之殇'，内容大概是一位英勇的骑士被指派去拯救王国的公主，路上遭到魔女诱惑，骑士的手下化妆成刺客潜入古堡击杀魔女，骑士得以救出了公主。”
“好老套的剧情啊。”
克里斯艰难地思索了很久，终于低头唰唰写了起来，看样子是打算回去告诉他的社长。
“还有，为什么让我演死人？”缇尔塔头一歪摆出死人样儿，算是另一种表达不满的方式。
“我只是传个令。”他为难地合掌。
接着克里斯又变戏法似的掏出一个皱巴巴的本子，一气呵成地说：“喏，这是台词本。这周还有几天，小戏剧，词不多，排练来得及的，想好了记得去礼堂找话剧社！”
这段话不知道他背了多久，看得出来他很得意。
“等等，”法洛儿拦住他，“其他角色是谁演的？”
“嗯……”他掰着手指头数，“公生是艾西，国王王后是包法利和可达，骑士团团长是加希尔，刺客是莎里，马车夫是我……”
“刺客是谁？”
“莎里啊，怎么了?”
“她不是演公主吗？”
“哦，她换了呀，早就换了。”
……看着克里斯远去的背影，缇尔塔疑惑地摇头，像脑袋不清醒一样：“我不知道角色是可以说换就换的，还有招人居然这么随便。”
“肯定不像看上去那么随便。”
“法洛儿，脸色不好呢。”
“刺客和魔女有对手戏，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她肯定是想借此好好教训你一顿。法给儿的表情点担忧，“真是的，过个节都不让人省心。”
“没事儿，我到时候被她刺上一剑，直接'哎呦呦'倒地不起再一个咕噜滚回幕后，她想再找茬也没办法。”缇尔塔宽慰地拍拍她后背。
法洛儿想象了一下那个场面,扑哧一声笑出来。
借着夜灯，她们开始对台词。当然法洛儿本不用练，可以是缇尔塔再三求帮助她也只好答应。况且她也是真的很怕在学院祭表演上看见缇尔塔跳草裙舞，如果她真的敢这么去做，那么法洛儿宁愿去和老头子说自己放弃任务。
缇尔塔相当激动地看着法洛儿把那一堆药理书推到书桌角落，又把剧本端正正摆在桌上，这又奋劲儿不亚于法洛儿宣布不用每晚补时她爆发出的大叫。
“其实，我倒觉得不用这么认真。”法洛儿看着扑在书上的缇尔塔若有所思，“话剧社从来不按剧本演，你背和没背也没什么区别。”
缇尔塔"腾"一下子坐起来:“不按剧本?那怎么演啊?”
“即兴发挥啊。”法洛儿打了个哈欠，“他们中压根没人会认真记台词,都是按平时的权力层次,想到什么说什么,权势低点的还不能指出错误。去年的‘春日轮转舞’扮演乡下姑娘的金蒂娅让扮演皇家卫队长的包法利去找她的一捧花(她忘在幕后了),包法利居然躬着身子连声答应,然后去了幕后大半天,最后这场剧就直接结束了，大家什么也没看到。”
缇尔塔无言以对。
法语儿慵懒地卧在桌上,露出疲倦的微笑：“认识我的人都知道我背书很认真，但这本台词……连我都觉得多此一举。有时我甚至替那些编剧感到委屈，好不容易写出来了却不受用，还年年被逼着写——他们都是来卢纳谋生的格纳人，没见过什么大世面，能写成那样全靠乡间传闻。”
缇尔塔捧起台词本翻看了几页，扇出的风吹得火烛影晃动。而后她将书放在桌上，书停留在第一页。她扭过头，发现法洛儿萎靡不振的，愣了下神。
钟敲过了十二点。
大贵族们早已睡下，只有克里斯这类边缘人，以及每个温饱尚不能足的人还在为明天而奔走。
明天……明天会是什么样呢？她已经度过了不知多少个明天了，可依旧愿意等待明天。到底在等待什么呢?
在学校里过了短短一周，日子却越来越稀里糊涂了，她越发地不安，但好像正是不安成为了她产生期望的源泉……
要在那个未来里，解决掉她的不安。
她轻轻将已经陷入熟睡的法洛儿背到自己床上，叉着腰打量了一会儿，又帮忙盖上被子。视线移动到她的黑眼圈，缇尔塔有一刻不想再理她。
“你还是改不了盯着我的习惯，我说了我真的不需——真是的，我在自言自语什么呢。”
她又走回书桌旁坐下，一字一句地背诵。
“我是……托内亚最负盛名——不是坏蛋吗——的魔女。”
“命运吗……哈，多么诱人的字眼……好中二？”
“你说预言家在星相里看到了我的死状？哈！可笑！！！”
“命运、命运……谁都不能阻拦我，即使是命运也不行！”
缇尔塔闷不住的激动吵醒了法洛儿。法洛儿的头抬起了几厘米，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句：“你继续睡吧，我等会再睡——”就又一头栽下去了。
缇尔塔看着她再次入睡，松了一口气，将剧本又翻过一章。
“这次，换我守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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