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份一天天大起来,你能清楚地感受到腹中有一个正在成长的鲜活生命。
你不禁联想到自己的母亲——母皇也曾这样期待自己的到来吗?母子天性,你竟对孩子的到来有了隐隐期待。
齐司礼每日都来未央宫,有时带着一柄小儿拨浪鼓,有时带着一件小衣服、一枚小弓箭。他喜欢对着孩子说话,你看得到他目光流转间的期盼,你看得到他想触碰却又半途缩回的指尖。
未央宫是你精美繁复的牢笼,齐司礼下令看得紧,你很少能见到生人。
一日,你在竹林间散步,见到一个眼生的仆从。
她侍弄得一手好园艺,且都是你喜欢的样式。
你示意她上前。
请安后,她却用手指了指喉咙——她不会说话。
“是皇上的意思吗?”你看向一旁的宫女。
宫女怯怯回道:“是……到未央宫来伺候的奴婢,新来的都要饮哑药。”
你的心底涌出一阵不耐烦,挥挥手让婢女都下去,转而和颜对跪着的侍女道:“你的手艺很不错,再折一个花篮给我吧。你叫什么名字?”
侍女摇摇头。
“那就叫琥珀吧。”
你示意她到林中凉亭,再深深看了她一眼,用笔写下:可会写字?琥珀点点头。用比在纸上画下一副图腾——是你在楚国时的专用图腾。
心头猜想了然,你按捺住眼眶酸热,朝琥珀重重点头。
琥珀又画下一个腰牌,那是皇帝身边第一谋士岐山的腰牌。你与他曾有过数面之缘。此人有才,个性爽直,是齐司礼唯一信赖的人。
琥珀又展纸画下一个婴孩,在上重重画了个叉。你指了指小腹,又虚空指向皇后殿方向,琥珀点头。
你忍不住长叹——原来有那么多人要算计自己,算计你们的孩子。皇后的父亲是齐国丞相,三朝元老。伯父是齐国鼎鼎有名的申大将军,用兵神速,是他领着齐国铁骑占领陈国。
如今你入宫为妃,又身怀有孕,前朝后宫都紧盯着你的肚子,怕你生下带有陈国血脉的孩子。以皇帝对你的宠爱,无论男女都将成为太子,他们又岂会眼瞧着齐司礼为情乱智,不顾大局,纵容你生下孩子呢?
琥珀将纸放进溪中揉烂,洗净手递上一份名单,都是你曾经的入幕之宾。她们送琥珀入宫,将一切都告知你,希望你有一天可以率领精锐再复陈国荣光。
之后数日,你在未央宫静静等待皇后对你的孩子下手。你只把每一日都当做与孩子相处的最后一日。
半月后,你闲闲搅弄着碗盏中的金丝燕窝。面上含笑。可若仔细看,精致刻意的笑容里满是苦涩和讥嘲。
你痛苦地闭上双眼。
琥珀被毒哑的嗓子,陈国每一个盼着你复国的臣子暗卫,死在铁蹄下的百姓,还有母亲。你每一日都能梦到母亲,梦到她对你的谆谆教导,她在你身上寄予的厚望。
你一点一点咽下燕窝。
燕窝滑腻的触感从喉管滑落。独属于红花的艳香你又怎么会闻不出来呢?
“对不起。对不起。”泪水充盈眼眶,你怔怔落下泪来,在剧痛中不断喃喃自语。
对不起谁呢?对不起你们的孩子?还是对不起齐司礼期盼的目光?
意识早已模糊。迷蒙之中,你眼前好似有一个人。他手上握着两个摩诃乐,远远望去十分精巧。转瞬又是烟花满天,似纷纷飞雪,花团锦簇,热闹非凡。又是他,他站在我身旁,手中的摩诃乐变成一只小福娃娃,远方好似有声音飘来,“像……这个福娃娃更像你呢……”。
你被一阵刺痛唤醒,眼前只有一张模糊的脸,气若游丝:“阿礼?是阿礼吗?”
齐司礼重重点头,不住用脸摩挲你的手,“是我。是我。”
你意识不清,如蚊蝇般喃喃着:“痛……阿礼,我好疼。”
你再次陷入黑暗。你只觉得好累,好困,真希望一直都这样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