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莺莺回到歌舞厅后就直接去了三楼。
回来之后，程莺莺被告知百鸿歌舞厅因为这一次突然得停十天。
三楼是她们这些女人平时生活的地方。但也并不是所有人住在这里，这里一共有五间房。程莺莺就住在最里面的房间，她跟周小凤住在最大的房间里，那儿的隔音也最好。
前段时间周小凤因为换季得了感冒，一直在楼上休养。
这几天由于病的厉害，周小凤的病情反复，所以自然算躲过一劫。
说来也奇怪，周小凤在这五年从未经历过条子的抓捕，也不知道该说幸运还是不幸。
程莺莺走进屋，走进房间虚弱在睡觉的周小凤。
“莺莺姐，我算不算躲过一劫了？”
“谁跟你说的？”
“慧姐白天来的，给我煮了粥。”
“诶……”程莺莺无语，“你啊就别急着出来了。”
“可是我还是要挣钱的。虽然靠着林总，但总不能一直靠着，还有姐……我还欠你恩呢。”
周小凤显然感冒还没好，说话的时候带着一股重重的鼻音。
程莺莺伸出手摸了摸周小凤的额头，她的额头还有些热。
“还没好就别来了，这几天我帮你站，然后钱归你。”
“莺莺姐……”
周小凤声音很弱，但能听出哭腔。
“没事，有姐在呢，你先给我好好养着。这十天其实也算是个休息，条子刚让我们停止营业十天，我想你的病也应该能恢复。”
“姐，我该怎么报答你。”
“不用报答，在这风月场里，就从来没有报答这门事儿。”
说起来，周小凤认识程莺莺已经五年。
在这五年里，程莺莺一直都是周小凤心里那为数不多的依靠。
周小凤年轻漂亮，身材也好，这些优势让她特别来事儿，所以很多人都愿意看她，然而她不是一开始就这么顺利的。刚来的那会儿周小凤得罪了人，若不是林财生和程莺莺，周小凤说不定就直接命丧黄泉了。在那个时候黑帮斗争太多，周小凤又无心，自然在林财生的帮助下活了下来。从那以后，她把自己的全心交给了林财生，也由林财生帮忙让程莺莺为其照顾。林财生为了让周小凤更加稳定在百鸿歌舞厅，特别做了股东，同时也在这开展生意。周小凤成了第三方，帮助了林财生做了不少事。有了林财生的照顾，周小凤更加心甘情愿在这待着，而不选择继续从事其他的事业了。
除了程莺莺，其他人都在处于紧张状态之中。
程莺莺不愁钱。
因为这些年在这风月场，程莺莺是属于极少数存了钱的。
百鸿歌舞厅开了二十年，但最辉煌的那十年都有程莺莺的影子。
程莺莺并不算里面最明艳动人的，但每次来这里的客人都会被她吸引。她会许多脍炙人口的歌，也会很多旧时代的老歌，她会根据每一个年代的客人唱出对应的歌。她会一边跳一边唱，什么百乐门开场舞在她身上根本不在话下，她又会说话不得罪客人，自然把客人弄得服帖，还特别多挣。很多歌女舞女来找她取经，她都是一句话：“用心。”
这几天，程莺莺除了收到林财生三条短信，其他的事她什么也没有。警察那边只告诉她们这一次得注意，那些所谓注意条例程莺莺都会背了，毕竟她也算是警察局的熟客，警察来来回回也就那几句话。不过据说这一次是有人举报她们窝藏非法药物，加上百鸿歌舞厅在二月底才换了一批新鲜血液，所以面临警察的突然临检，姑娘们显然有些慌乱，但对于程莺莺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
在第八天的时候，程莺莺终于走出了百鸿歌舞厅。
她在一旁的小店点了一碗牛肉米线，低头吃着起来。
但没过一会儿她就停下来了。
因为她察觉到对面有人。
程莺莺抬起头望着眼前的人，她用手帕擦了下嘴巴。
“你来做什么？”
“我就是来吃牛肉面的。”
这是程莺莺第二次见洪川。
程莺莺觉得，洪川并不会找借口。
所以在面对洪川的时候，程莺莺并不想对他说太多话。
然而，洪川这几天一直惦记程莺莺。
直到她离开警局的第八天，洪川决定前来找她。
“这里的牛腩面很好吃，我给你叫一碗。”
这家店程莺莺是常客，她又叫了一碗牛腩面线。
“程莺莺，你做多久了？”
“我做多久了关你什么事？”
“我是警察，我可以抓你的。”
明明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警察，程莺莺觉得他是个笑话。
程莺莺放下筷子道：“你还是太年轻，有些事你不能片面追求，否则不会有结果的。”
洪川面无表情：“程莺莺，你不觉得你这个样子做舞女特别没有前途吗？你才二十八岁，有大好全程，为何跟其他女人一样沦为这样的人呢？”
其实从那天开始，洪川就一直觉得这个女人一定是沦为风尘。
程莺莺在他眼里就像语文老师所说的那封建年代被迫卖艺的女人，像是那种写下几首洋洋洒洒给后人背诵的诗词，好比所学的秦淮八艳。洪川一直坚信程莺莺就是这样的人，她粉沾不沾不知道，反正她烟也抽，话也不中听，但瘦归瘦，但也压根儿不影响她在洪川面前的胃口。
洪川打量过她，她大概一米六五，体重目测估摸着也就八十来斤，看着很皮包骨头。但她的力气倒是挺大，她能够自然地把桌子上的橄榄菜罐头打开，压根儿没用磕桌子或者倒立的法子，甚至都没找洪川求助。要是一般的女人，早就扭扭捏捏跟洪川求助了，然而程莺莺没有。
洪川觉得，这个女人一定有故事。
程莺莺从包里拿出一根细长烟咬在嘴里，点上火。
她简单地吹了几口烟，说：“洪警官，有些事一旦做了就不会回头。你若是要我去选，我还是会做这个工作，这个工作来钱也快，你又何必纠缠我。难道……”
“难道什么？”
她靠近洪川，语气挑逗：“你喜欢我啊？”
洪川脸色一红，老板将牛腩米线递到桌子上，及时盖住了尴尬。
“我只是觉得，像是你这模样的人在这沦入深渊，是不可取的。”
洪川并没有吃面线，而是简单地用筷子撩拨了几下。
“你就像这块牛腩，沉下去了，也不愿意起来。”
程莺莺并没有管他这所谓的大理论：“洪警官，我希望这是你最后一次找我，因为我没道理听你的。我既然选择了，就不会回头。而且我们百鸿那么多姐妹呢，为什么你一定要盯着我呢？我告诉你，我既然在这呆了，就是一辈子。你别管我，你也没资格说我和管我。”
她把钱放在桌面上，不忘用玻璃杯压着，直接头也不回走了。
她一边走，手里还打开了随身的小包，拿起了手机接电话。
在接电话期间，她站在了马路中间，洪川望着她的背影有些恍惚。她今天穿了一条白色的长裙，头发就像前几天遇到的那样盘起，依旧几撮点缀在脸颊边，但这一次用了一根普通的木簪盘起。
洪川的脑海里一直有个声音告诉他：【她不该在这个地方。】
程莺莺的资料这几天一直都在洪川的电脑里。
用洪川的话来说，她长得确实不像一个在风尘里呆着的姑娘。
对比张桓那些杂七杂八的想法，洪川并不认同。
洪川对于程莺莺，最大的感觉就是像极了小时候源自于父亲身边的那些叫不上来名字来探望他们家的那些学生。那会儿他年纪小，只知道父亲有几个得意门生，其中一个对他很好，总叫他小弟弟，每次来都带玩具和他爱吃的水果，就真的跟亲姐姐一样。或许就是这样自带娘胎里的第六感，这让洪川觉得这个女人其实并没有那么如同张桓所说的那样活该。
洪川看着眼前的发冷的面线，他找了老板要了个打包盒装了起来。
前脚洪川刚走，后脚在他身后开入了一辆汽车。
车里下来了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着装整洁，头发灰白，但身材高大。
男人直接上到了三楼。
程莺莺应声开门，发现是林财生。
“不让我进去吗？”
林财生左手还拿着一个水果篮，右手揣着兜。
“小凤睡了。”
程莺莺把门打开侧着身体，示意他坐在一个还算干净沙发角落。
林财生直接把水果篮放在一边，不忘用手拍了拍西装裤刚刚蹭上的尘土。
“莺莺，这几天警察一直控制这里吗？”
“倒也没有，后天营业。”
因为周小凤在休息，所以他们的声音很小。加上这段时间清场，已经有些舞女陆陆续续地去别的店做事了。程莺莺资历最老，所以平时去哪也不被人重视，自然而然也是自由的。
程莺莺说完话就去厨房，从里面拿了一只玻璃杯回来。
林财生原以为是她给自己的水，正要道谢，却发现是程莺莺自己喝着水。
“莺莺。”
“干嘛？”
程莺莺抬起头看他，不忘从脏乱的电视柜上拆开一盒崭新的黄金叶。
“我刚刚叫猴子放到你包厢里留了三袋。”
林财生也从口袋里掏出烟，缓缓地吹了几口。
程莺莺漫不经心地说：“你要死就自己死，别拖累我。”
林财生抬眼笑道：“我们程莺莺还怕这些？”
“自然不是。”程莺莺语气自然，“我就怕你到时候狗咬狗。”
隔着两层烟雾，林财生并没有说话。
“我不会跟你狗咬狗的。”
林财生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简单地吹着一口又一口烟圈。在程莺莺眼里，这个老男人是个老烟鬼，虽然长相一股文艺范，但却干着不为人知的勾当。
程莺莺厌倦这样的男人，因为这样的男人最恶心。
不知为何，她的脑海里又想着那个小警察。
洪川，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小伙子。
两层记忆重叠起来的时候，她努力抹去洪川。
但她的脑海里又冒出了第三层画面。
画面里只有无尽的黑夜以及扬长而去的汽车。
“莺莺？”
林财生看到她在发呆，用手在她眼前挥舞着。
莺莺回过神，望了一眼林财生。
“干嘛？”
“我跟你说话，你没听见？”
程莺莺掐掉烟，并没有理会他这句话想叙述什么，而是对他说：“你去看看小凤吧。”
林财生见交流无果，就起身入了她们的房间。
小凤在床上吃着粥，突然看到有人进来吓了一跳。
“林总……”小凤有些受宠若惊，“您怎么来了？”
林财生刚要表达用意，程莺莺笑着抢下话：“他来见你。我想刚才你在睡觉，就没有打扰你，但他心急，就直接来了啦。”
小凤有些不好意思，“我们这挺乱的，您来真的不好意思。”
林财生故作姿态道：“没事，反正也是顺路。”
“顺路？”
林财生显然没有从刚才的事情脱离，他脑子有些糊涂，他先是望了一眼程莺莺，接着面不改色地说：“是啊顺路。我只是来找一下慧姐，毕竟上半年度就快要过去了，就是来看看情况。”
林财生说的话字正腔圆，全程不带喘气，程莺莺不得不佩服他的撒谎功力，整个人的语气更是平静如湖水。
男人或许就是这样，撒谎的时候比谁都厉害，事后却不敢承认。
程莺莺并没有打扰他们，而是直接坐在客厅里玩手机。
刚玩没多久，手机来了一条短信。
……
洪川在办公室里看着电脑里的案宗，头疼欲裂。
张桓在听到他叹的第十五次气的时候来到了他的办公桌前。
“我说洪川，你年纪轻轻地叹气什么？”
“你说为什么有的人长得那么聪明要去当舞女？”
张桓无奈道：“都跟你说了八百次了，有的人就是找抽。”
洪川不以为然：“若是家里有困难呢？”
张桓说：“人一旦坠入深渊，想要再爬起来就会很困难的。”
洪川年纪轻，百鸿歌舞厅又是他负责的第一个案子，加上程莺莺的模样，自然是有一些心软在的。
“还有啊，别怪我没提醒你，身为警察最做不得就是落花乱入你的眼。反正留点心眼，根本没有错！”
洪川始终觉得程莺莺并不是这样的人。
程莺莺并不算那种明艳动人的女人。在洪川的印象里，程莺莺更像是一个知书达理的长相，反而有一丝清冷，她虽然是个舞女，但却是让洪川念念不忘的是她的谈吐。
说来也奇怪，有的时候男人的第六感也会很准。
有的时候，越是好奇，就越是会想到一些不该有的问题。
洪川仔细看着卷宗，问着张桓：“我想问一下这个林财生，你们抓了有多久啊？我记得从我记事儿开始，这个人的名字就一直在我周边转来转去的。”
张桓看都不看他一眼，而是看着电脑屏幕。
“从我进来的时候就想抓了，抓不着。”
“是他太难抓了还是？”
“他太狡猾了，你知道不知道他还有个替身？”
洪川一怔：“替身？”
张桓颔首：“这家伙光是替身就有好几个，我们也抓过回来两次，当时我在的时候抓的就是第二个。不过至今还有没有就不知道了，我就很好奇他在哪里找的那么像且愿意替他死的。”
洪川还是头一回听说有这样的情况。
安淮市黑帮确实多，但是像这一类情况倒还是第一次见。
程莺莺往餐桌上摆了两盘菜。
她把头发重新绑了起来，看着林财生从房间里出来。
望着他一手提裤子，一手拿着小凤的脏碗，她随便说了一句：“干完体力活就吃饭。”
林财生直接就坐了上来。
程莺莺放下筷子看着他说：“我的菜是随便吃的吗？”
林财生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怎么？”
“洗手。”
程莺莺越是嫌弃，林财生越是喜欢。
都说女人为爱盲目是愚蠢，但在程莺莺眼里，男人也是一样的。有的时候那种蠢有让程莺莺觉得男人就是一种爱舔狗的生物，有的时候为了爱甚至不顾家庭与孩子。不过林财生不同，他十七岁一人打拼，打拼了四十年才有这样的发展，他没有家庭，也没有子女，身边都是兄弟，连个雌性动物都很少。
没有人知道林财生为何看上程莺莺。
其实就连程莺莺也不明白，但对于林财生，程莺莺却觉得他就是一个典型的财大气粗。
即便他长了一张文质彬彬的嘴脸。
程莺莺知道他不止一次借着周小凤的名义来看自己。像林财生这样的大人物，能在安淮市活到现在，纯粹是一场生命之中的赌博。他人生的赌局里大妮分在赢，警察也拿他没有办法，这几十年一直靠硬取，但很少能真正把他抓来兴师问罪。林财生的门路很多，做事也狡猾，整个安淮市的黑帮基本都有林财生的人脉，所以常人根本无法摸索出林财生的套路。
洗完手出来的时候，林财生发现程莺莺已经吃完了。
林财生望着一眼程莺莺：“多吃点吧，回头唱跳都没力气。”
程莺莺笑着回应：“我觉得这样挺好。”
程莺莺个子并不高，但却有一副很好的身材。
她胃口中规中矩，算不上特别好也算不上特别坏。
她身体很好，除了纤瘦了些基本没有什么毛病。
“这几天抓得紧，我就让猛虎来了。”
“猛虎？”
“哦，我新收的替身。”
不知道为何，林财生总爱给身边人取动物名。
“知道了。”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
程莺莺端着碗盘转头：“做事就一定要问为什么吗？”
林财生站起来走在她后头抚摸她的发：“过几天你生日，我就让猛虎过来陪你，没问题的吧？”
程莺莺闪了过去，不再言语。
林财生是何模样，程莺莺已经看透。
林财生认识莺莺已经八年，她经常这样的情况已经让林财生驾轻就熟。
厨房很小，林财生硬是挤了进来。
“莺莺……”
他环抱住莺莺，莺莺洗碗的手停了下来。
“放手。”
莺莺关上水龙头，语气已经有点不耐烦了。
她的脾气不像别的歌女舞女那般娇怯，而是有一说一。
林财生越摸越往上，试图用感觉探她的衫裙扣子。
“放手！”
莺莺声音又大了些，林财生压根儿没有停下的意思。他从她的一个肩膀处低头，望着她那白花花的高挺，暗暗发笑着。
“莺莺，这么多年了，你就不能看看我？”
“不能。”
“为什么。”
林财生的手已经摸索到扣子，他正在试图一点一点地解。
莺莺用湿透的手打掉了面前的长手，并用力挪开了自己的身体。
“我说过不止一次，你是小凤的男人，多年前我跟你说过，既然你选择包养她，那就给我做到。”
她一字一句铿锵有力，语气里全都是严肃。
重新扣好了扣子后，程莺莺又开始做着自己的事情。
虽说程莺莺很少如此，尤其在林财生这里却占据了八成。
林财生不懂她为何这样对自己，但他甘心情愿。
从包养小凤那天起，林财生的心就没停止对程莺莺的追求。
程莺莺并不是风情万种的类型，但她总有一种特质吸引着林财生。
“那你这么多年，就没有一个令你心动的男人吗？”
程莺莺像是被人踩了尾巴，她抿着唇，不再说话。
昏暗的灯光下，林财生看得出她有一丝不知名的情绪。
“有，对吧？”
“没有。”
“那你干嘛那样看我？”
“哪样？”程莺莺抬起头看他，并带着一股不知名的情绪蔓延在表情上：“我这是好久没有见过像你这样的男人了。”
林财生用手轻捏她的下巴：“莺莺，你确实是一只好鸟。”
程莺莺换了一个位置，并摇摇头：“进了这个风月场，就没有一天是自己的。”
“好一句没有一天是自己的。但你依旧是只完美的鸟，你不觉得你不合群吗？”
林财生站在墙边，手护着火，点上了一根烟。
“不合群？就没有群这回事儿吧，人生的人走的走，留的留，我又何必一定要入一个属于自己的群？做人总会单飞一场，我也相信我们也总有一天会回到属于自己的归处。其实又不是只有一起飞才会开心，有的时候一个人也挺好，你呢，就把心安在身体里，不要太担心我。”
程莺莺就是这么直接，林财生每次听她讲话都有一种不知名的自在。
有的时候林财生觉得她简单，有的时候觉得甚至摸不透她。
在灯红酒绿的世界里，又有几颗真心等着对方赎自己？
碗筷的搓洗中，林财生听到程莺莺在笑。
她笑的是那般潇洒，那般不知名的温柔在林财生心里扎根。
认识程莺莺这么多年，这也是林财生第一次听到她如此清脆的笑声。
说实在的，林财生不止一次被她的歌喉吸引，以及这一首他当初一听定万年的歌曲。
“今朝呀鲜花好，明朝呀落花飘，飘到哪里不知道。郎呀寻花要趁早啊，哎呀哎哎哟郎呀，寻花要趁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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