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湛问陆叔道:“你知道戏班的人在何处卸妆?我想与他聊聊,他是个可疑的人物。”
低下头看着台面上的脚印陷入了沉思。
陆叔回答他从刚刚那小道童嘴里得知的那些有用信息:“他们也住在东楼,与我们的房间同一层。此刻想来都回去那里卸妆了,我们从那里过去还有一条狭小的走廊可以过去。”
梅湛似笑非笑凝着另外的一个道士,沉声问道:“你适才说水月观从不曾有过地形图?”
“大人,这事我也感到有些不解。至一还透露大殿后的许多地方除了悟生和李医师。谁也不许进入。”
梅卿皱眉道:“莫非这里有许多隐情瞒着官府?”
陆叔向大厅里的执事借了一盏灯笼,忽然他又想起什么,问道:“大人,那三个女子死亡的详情,悟生告诉了你没有?”
梅湛心里起疑,刚刚一直盯着悟生:“他闪烁其词,只是含糊地说了些敷衍的话,这无非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更让我起了一层疑心。”
梅湛一行人刚上到东楼第二层的楼梯口,忽见半明半暗的走廊上一个穿白衣裙的女子正匆匆溜去。
“她就是那耍虎的那小姐。”梅湛轻声道着“我正要找她问话。”
他急步追到那女子身后,轻声叫道:“小姐慢行。”
那女子惊叫一声,回过头来。梅湛见她眼睛睁得老大,吓得脸如土色。
这回梅湛看仔细了,这女子果然与周小姐十足十地相像。
赶紧婉声地拦下她惊恐的脚步“小姐莫要害怕,我只是想问问你的舞艺是从哪里学的,并无他的恶意……”
游思庭被吓得往后退了几步:“多谢公子,我此时得赶快走,我……还请公子千万不要阻拦。”
梅卿从角落里小声地道着:“莫不是飞云那人又要为难你?为何举动要如此慌慌张张,像是有其他的隐情??”
游思庭挥手又再往后退了几步:“不,不,我得赶快去喂我的老虎。”她摇了摇头说道。
梅湛见她一直用左臂护住身子,机警地问道:“你的左臂受伤了?”
隐入进去又口误地道着:“哦,不,没有,很久之前被老虎咬伤过,如今早好了……我……我得走了。”
这时周老爷急急走来,大声说道:“大人,我担心我请来的戏班戏剧还不能引不起你的兴趣。”
梅湛皱眉心烦道:“倘若本官若是不喜欢,非叫人将你捆了去官府大打几顿板子不可!!!”
总是在关键时刻坏他的好事。
转身,却见游思庭早已溜去,心中老大不乐意。
“大人您一定不敢对我怎样。”周老爷又说道,“家父曾是这水月观观最大的施主,至今我家每年还捐赠观里许多钱财粮食,养活这些群居终日、无所事事的道士!”
梅湛打量了一番这位沾沾自赏的周老爷。
周信不无得意地说道:“我只是消遣消遣悟生。别看他呆头呆脑,如死水一潭,内里可很有些脏污哩。”
“周老爷这话是何意思?那口号说‘悔食金丹丧寿考’不知究竟何所指,‘玉郎’又是谁?不妨坦率与本官说来。”
“大人,那‘悔食金丹’的说的是水月观的前一任住持行贞真人,故诌之为‘行玉’。此人不仅纯德非常,素行不讳,且仪容秀伟,骨格清奇,绝非红尘中人物。与家父最为投契,胜过这悟生不知几何了。“
”两年前行贞真人仙逝,他们管叫‘升天’、‘羽化’,李医师命用法衣裹定了他的遗体,涂抹了香泽膏油,塑成金身。如今正端坐在观后圣堂下的地宫里,在黄泉中与蚁虫宣道论法,岂不是违背自然理论‘天行自行悒悒’之说?”
梅湛频频点头,此刻他无意打听水月观法嗣承续的奇闻,他心里只惦念着飞云、周小姐和那个奇怪的女子——游思庭。
他瞥着周信,心下暗中观察着他的神情说:“周老爷,令千金的身体不适想必你也是担忧得不行。此刻我想去看看戏班的人,想来也都已卸妆了吧。”
周信有些不明他的这些话,跟着继续讨好回道:“正好我也正要去那里,不妨为大人前面引路?”
他们折入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西边都有门户。
梅湛突然问道:“你可知刚刚那位在戏台上以身“伺”虎,与虎共舞的那个女子的房间也在这一排房间中吗?”
周信点点头哈腰道着:“大人,还要向前些。我可不敢进去她的房间,那只老虎光是那模样就是让人胆战心寒的害怕不已了。”
梅湛心里暗中记下了,问道:“那此刻她一定在房中,适才你不是见本官与她还在走廊上说话么?”
周信张大了嘴巴惊异道:“什么?大人刚刚与她在走廊上说话?这怎么可能?我在来找大人的路上,上楼来之前正在大厅里与她说了不少话哩。此刻她应该还在大厅里才是。”
周信自己也不信,明明刚刚他是在大厅和游思兹说的话呢,怎么一下子变成了在后院这里和梅湛聊起天来了?
梅湛大为困惑,梅卿也忍不住抓耳挠腮,脸上露出惊奇的神色。
周信脚步先行几步推开了一扇门,梅湛见那房间里乱七八糟堆了许多东西,李班主和两个女子立起身来向梅湛一行人鞠躬施礼问安。
李班主战战兢兢向梅湛介绍了“杨二娘”和他的妻子。
梅湛问:“飞云和游小姐在什么地方?”
李班主面上恭敬答言,心下却是不显得:“大人,飞云大概到仓库交还戏服去了。”
他指着梳妆台上一堆弄皱了的血红纸团和木脸盆里的红污水又说:“他在这里洗净了脸上的油彩就走了。思庭,她应是还在大厅里呢,她说她喂过了那老虎便过来。”
梅湛看了看木盆里的红污水和那些染红了的纸团,心想那红色会不会是血液浸染而成的?
周信问杨二娘:“你何不去帮游小姐喂熊?你们小姐妹间关系不是很好嘛?”
杨二娘皮笑肉不笑地笑道:“您还是多多关心令千金吧!多做一些事为自己的女儿积点德献给她。”
周信 咧嘴笑道:“敏儿我固然会做善事积德积名她,自然不劳你担忧积慮敏儿的身子了。我周家家大业大什么都不缺。不怕没有钱,更不怕请不来天下最好的名医来医治敏儿。”
笑里藏刀讽刺着她多管闲事,他的女儿无论如何他都要救。
关她何事多嘴多舌说敏儿的不是。
杨二娘正待要发作呢,梅湛突然起身要告辞不想听他们之间的扯皮了,示意陆叔随他出来,低声吩咐道:“我还得要设法找到飞云那个男人,他对那女子心生有杀意。实在是不妥你则留在此地摸索些情况。“
”我总感到这观里有许多奇怪之事还没有结果,这里面的来龙去脉。我自是要搞清清楚楚的,才会死心。那小姐要是再露面时,你定要问问清楚,她在大厅里究竟待了多少时间,她不可能会有个分身出现同时在两个地方。”
陆叔不太确定地说道着:“多半是周信这人在扯谎,这走廊虽窄狭且黑暗,但那小姐白衣裙眼色突兀明显,他焉能视而不见会瞧不清楚谁是谁吗?”
梅湛意犹未尽的神情轻轻地笑道:“倘若周信的话属实,我思量了许久,这适才与我们说话的可能倒是装扮成那小姐的人极有可能是周小姐。“
”我见她的左臂不能动弹,还有一股新鲜的血腥味儿似乎是受了新的伤,可刚刚在绣幕后看戏时却是双手有力地抓住那栏杆,这又不得不由我觉得她这个人生疑。不管怎样,陆叔,你要多摸些内情,尽可能多多得探出其中曲折。”
梅卿幽幽地提了一嘴:“陆叔,可以多注意些。如果刚刚的人是周小姐,那么周信为何是认不出他自己的女儿来呢?”
“刚刚那女子的身上,不仅仅只有血腥味。兄长的鼻子向来没有我警觉敏感。也算是这些年泡在药罐子里养出来的习惯了罢?她的身上还有金疮药的味……虽然只有一点点还用了香粉去掩盖但是……还是很明显。”
陆叔将兄弟俩的话都放在心上记着了呢!
梅湛 接过灯笼向楼梯走去,陆叔又重新回到李班主的房间。
梅湛边走边思忖,梅印跟在他的身后。他发现周信虽放任自流,不拘礼节,但性情阔朗,胸无城府。
但这些目前似乎都不是梅湛所要关心的,他心中只想着那个至今尚未露面的蹊跷的那男人。
他明白自己在向仓库行去,但走着走着却发现自己走错了路。走廊愈走愈狭窄,也没有了灯光,蜘蛛网垂挂到他的头上。
楼梯的尽头隐隐传来道士们晚课斋膳前的唱喝之声。
梅卿不解看着自家兄长似乎陷入了魔怔的沉思,开口喊道:“兄长……兄长……”
梅湛: “……”
有些耳空并没有听见他再说些什么。
“梅大人,当年下诺来日方长。可有无恙啊?”
只闻声音不见其人,梅湛听着熟悉不已。
心里咯噔一下,这男声似乎是——沈深。
他怎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