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卿自言自语着：“这窗户的位置果真对着我们东楼。”
陆叔上前用手指敲了敲那方新墙，毫无疑问，那是一堵实心的墙。他丧气地摇了摇头说道：“大人，我听人说古老的道观里总会发生一些神秘的、令人不可思议的事情。”
梅湛思索了一会儿，他的目光落在一件戏装上和盘龙剑鞘上。
“为何不见那头饰？”他问。
“大人，这些戏装大多不成套，不是缺这，就是少那。”
陆叔忽然想到什么，又说：“大人，我出去量量这堵墙的厚度。”
梅湛只觉身子冷得不住寒颤，眼胀鼻酸，扶额发烫。他将长袍裹了裹紧，心想莫非真的是自己见鬼了。
陆叔很快回来了，他说：“大人，那堵墙果然很厚，差不多有四尺。但要在墙间辟一个密室，可以让男女在里面寻欢作乐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梅卿冷冷地说：“这当然不可能。”他转向那幢古色古香的大柜橱。
柜橱的两扇黑漆大门上装饰着两条昂首腾骧的黑龙，周围是五彩祥云，两条黑龙当中是一个道教的阴阳太极图符。他打开柜橱的门，里面除了迭着几套黄罗道施外并无他物。柜橱后壁也有与门上一样的黑龙图案。
梅湛幽幽的吐槽道着：“这真是一件精致的雕刻。陆叔，我们还是将那而令人不解的一幕忘了吧！适才你说起去年有三个女子死在这水月观里，这事看来比那女子似乎容易摸清底细。”
“大人，一人死于疾病。一人是自杀的。最后的那人，我已说过是从观外那天桥上——而死。”陆叔皱着眉头沉声回道。
梅卿。“我们这不是去见观里观主悟生么，正可顺便打听个虚实。快走吧！”
他们出了仓库，见那道童正呆呆地望着远处走廊隅角，脸色苍白。
梅卿心血来潮突然问：“你在这看什么？”
道童胆怯地说。“大人，好像有人在那边探头张望。”
梅卿微微蹙着眉问着：“有人探头张望？莫不是戏班里的乐伶来取道具或是戏服？。”
沈缱抬眸看着他轻笑道：“大人倒是讲得引人入胜，这十几年的旧事大人果真记得清清楚楚啊！”
眸光转向别处，示意外头的人可以先行别处去了。
梅湛暂时没有理会她的打趣，继续地叙述着这段故事。
“你倒是害怕什么？水月观不就是普通的道观吗？”
“不，像是一个兵，听说许多年前打仗的时候，这里驻过许多将士，后来一场恶战这里的将士全部都被杀了，一个不留。也是这样的风雨交加的夜晚，有灵则通。他们的鬼魂每每到了这样的雨夜便要出来作祟，故此害怕。大人，竟没听见有什么异常声音？”
梅湛倾耳细听了半晌，叹道：“除了风声雨声，什么也听不见。”
青衣道童领着梅湛，梅卿陆叔穿过曲折的走廊来到了道观大殿——开元殿。—悟生真人正在大殿西偏殿的四御堂里等候着他们。
梅湛低声吩咐陆叔：“我与悟生见面之时，你可去找适才那位道童，设法向他要一张这水月的观的地形图来。看来他在观内的地形熟悉的。”
道童引着梅湛，梅卿进了三官堂，梅湛抬头见堂正中漆艺太师椅上坐着一位瘦骨嶙峋的老道士。
老道士头戴莲花冠，身披黄罗道袍，脚踩细麻云履，手拄一根神仙拐，见梅湛进来连忙步上前迎接。
梅湛拜揖，分宾主坐定，道童献茶毕。老道鞠躬开口道：“贫道悟生拜见刺史大人。偶染微恙，有失远迎，望请见谅。”
梅卿见悟生庄重严肃，举止雍容，一对灰黑色的眼瞳冷漠无光。只是唇上和颔下那两撮山羊胡子稍稍损减了点仪态风度。
梅湛幽幽低声问道：“本官因避风雨，借贵观歇脚一宵，不意正逢遇贵观喜庆之日。观主百忙之余如此盛情款待，心中十分不安。”
只见那悟生语气淡淡地说道：“敝观虽简陋，好在房舍不少，不知大人对东楼住处尚感满意否？观内诸事冗繁，杂务缠绊，恕贫道安排不周。”
梅湛心里跟明镜似的懂了他的意思笑道：“东楼那套房间不仅幽雅清洁，又宽舒明亮，对此十分满意。本官在此再次致谢。明日拂晓，便即启程赶路，不劳观主相送。”
悟生冷漠的眼眸里透着意味不明的试探，淡定回道：“不知大人对敝观的地理位置有何见解独到之处吗？”
他有理由怀疑这个姓梅的小子就是会坏他们的大事。
梅湛经过路上的风景，以及雨夜里的经历，心里一番斗争之后，如实笑道：“本观见贵观山势厚圆，位座高深，山峰壁立，四环绕云，此乃胜景名象。就是那终南山的真阳观、蓬莱山大罗观、阆苑山奉仙观、龙虎山万寿宫、青城山上清宫、武当山轩辕宫也不过如此。“
”观主能住持贵观，居此真乃前世修成荣业。倘无功满三千，行圆八百，哪得有今日？”
悟生面带微笑，心里清楚他的奉承之语：“大人赞誉了。贫道生性愚顽，慧根甚浅，忝居此观，也无非是依科设仪，敷衍功课，学些丹术，讲些内道修法，哪敢望他日能修得正果，羽化升仙。”
梅湛神情正色回道：“本官见道教有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宫观遍布海内，神仙千千万万，如何亦有学道不成，反折了卿何薄命的？”
悟生有些狐疑不定心中一愣：“敢问大人此话是何意？”
他州之官还要管本地的事？
他意有所指地笑道：“观主岂是忘了去年来这水月观虔诚求福的那三个女子？”
沉默声震耳欲聋，是谁心虚？
悟生微微不安，说道：“敝观有上百道徒，每日来观内烧香求愿的人更是有成百上千的，内中亦多有虔诚求道的女子。只是不知大人说的是哪三个女子？”
一直不说话的梅卿突然出声道：“贵观向县衙门申报备案的三个女黄冠，其中不是生疾过世，便是离奇死亡的。只想打问清楚那三个女子如何死去，以便在案卷中注明详细死亡。”
不得不说梅湛的毛病犯了，最爱探究到底。
老道士慢慢点了点头，深深地望了梅卿一眼，说道：“记起来了，去年夏天……”他挥手示意一旁侍候的青衣道童退下。
受到暗示的道童唯唯诺诺的退出去。
悟生说道：“去年初秋，从京师来了一个年轻女子，说是夫家姓周。到了这里便病倒了，李医师还亲自为她按过脉息，但……”
他突然止住了话头，两眼紧张地盯着殿门。梅湛急忙转脸看看是谁进来，只见那殿门反倒是轻轻关了。
“这些讨人生厌的杂役！不敲门就往里闯。”悟生气愤地骂了一句。
梅湛似笑非笑看着他道：“听闻那夫人得的是一种忧郁之症，我只想问问是谁做的诊断或验的尸？”
“是悟深验的尸。就是适才在观门外恭迎大人的那些人里那位身材矮些的道人。他不仅是观中道诣最为高深的道人，而且医术高明，观里道徒只要有生病想要把脉的人都来求他。”
“原来如此。第二位的那小姐，听说她是在贵观里自杀身亡的。”
“大人说的是。那许小姐是个非常聪明颖慧的女子，专修《心经》。可惜得了个狂躁之疾，犯起病来，大叫大闹，激愤异常，平常力气的男子都不能阻止她。原本悟深想收她当弟子，无奈……那病不可救药。后来便服毒自杀了，她的尸身抬回了她的家中，便埋在她家的花园里了。”
梅湛皮笑肉不笑地点点头：“那么第三个呢？听说是离奇死亡的。”
悟生这才正色道：“不，阮小姐之死乃真实属不幸。她才华出众，所颂经文过目不忘，人也长得清秀玲珑。只是生性好动，胆大无畏。一日出山门不远的天桥上观玩，不慎坠入万丈深涧，就连尸身都没找到。”
悟生的脸上露出怆痛的神色。
梅湛幽幽深叹道：“难怪阮小姐的案卷里没有验尸格目。对，适才观主提到李道长，莫不就是先皇御前的元清国师李尘？后来听说拜别先皇，带了几身衣物，十几卷经书云游仙山，不知所终了。”
“对！李医道游罢三山，转道来到敝观驻息。他见敝观仙气缭绕，钟灵毓秀，云是万古精英藏于此山，便立定了一个志愿，有意永栖敝观，潜研经典，修养真性。小道以此为敝观荣光。悟深来敝观已有两年，观中但有大法事，立坛建醮，照例请他主持。“
”平时与弟子讲论道法，亦从不妄自尊大，高不可攀。些小之事也不殚劳累，事事躬亲。只因天师他德性纯全，道行非常，故观里上下人人敬畏仰服。”
梅湛心想到他也应须对这位名扬内外一的高道也要作一次礼节性的拜访。
要好好地试探一番才是。
“李道长现在观内何处居住？”梅卿冷不丁地来了一句问道。
悟生看着这位与梅湛长得相似的少年，倒是像命不久矣的短命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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