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亚轩方才缓过疼痛的劲,抬起黯然失色的眸子瞥见严浩翔紧张的神色
不容置喙的语气让宋亚轩心头一颤,随即脱力般朝他身上靠去
严浩翔抱起宋亚轩朝宫殿走去,天青色轻袍垂落在身侧,严浩翔将人安置在床榻上,随即差人送来膏药后就遣散侍从,独留两人
严浩翔“这草药烈,可能会很疼,你忍着点”
脱下绣花鞋的脚底早已血肉模糊,严浩翔小心翼翼的把膏药涂抹在伤口上,宋亚轩不由得倒吸口凉气,冷然的看着面前头一次亲力亲为的摄政王像对待什么奇珍异宝般珍惜,戮过污血的手如今温柔的抚平伤痕,严浩翔对宋亚轩用情至深
人儿越是看出严浩翔对他的心思不纯,就越发想要加以纠正,避免争端祸事的发生
上药的过程犹如遭遇一场刑罚般煎熬,人儿卷翘的长睫沾着泪珠,看上去可怜兮兮的让人动容
宋亚轩“今日承蒙殿下搭救,他日定当...”
严浩翔听出宋亚轩话里的疏离,眸子里的光瞬间泯灭,纵使他妄想自欺欺人,宋亚轩也不会陪他逢场作戏,倒不如痛快恣意的放手
严浩翔“这种小事无足挂齿”
看着严浩翔收拾瓶罐的模样宋亚轩先一步起身不用人送的踏出殿门
严浩翔是境外杀敌的骠骑将军,退一万步讲他也是手握重权的摄政王殿下,敬一声皇叔,而他是深居东宫的太子妃,两人于情于理不得有任何羁绊
看着宋亚轩单薄蹁跹的背影,一个是被锁在深宫密榻的玩宠,一个是在天空肆意飞翔、蛰伏大地的雄鹰,他们终究不是一路人,却被注定的宿命捆绑在一处,看见他抗拒自己靠近且离去的身影如此决绝,严浩翔头一次深感无力
严浩翔烦闷的离开宫殿外出饮酒畅听侠客戏谈江湖,紧锁的眉头始终舒展不开,借酒消愁愁更愁,他如今倒是明白了那些乏味诗句的含义
前来收拾床榻的侍婢余光睨了一眼镂空繁复凤凰刺绣被褥上的点点晶莹,伸手摸到圆滑的实体,眼里闪过一丝阴鸷
手下人在严浩翔耳边低语,后者脸色顿时一僵,随即起身把松垮垮的袍服系紧,头也不回的出了酒楼,脚攀上马腿上的镫子就往上跨,骑在马上握起缰绳如掠过耳畔的风般疾驰
宋亚轩不见了,他派着跟随宋亚轩回宫的侍从焦急的把情况说明,原本该出现在轿辇上的宋亚轩不知所踪,换了位身形与人儿相似的蒙纱男子,还剩一娟留有泪渍的青色帕子
宋亚轩在他眼皮底下失踪,严浩翔想起巳时在殿内发生的事情以及侍婢怪异的行为,于是派手下专门去搜查偏殿的屋舍,果然发生不对劲的地方
那位侍婢早已收拾好贴身衣物隐匿,看来是早就盘算好一切蓄势待发的,玩的一出调虎离山之计
严浩翔反应过来时顺着属下查到的位置,直捣老穴,只不过令他始料未及的是这一切背后的主使即是潜藏在他身后野心勃勃的钟离严氏族
顺藤摸瓜的就能想起那位离奇死亡不知所踪的钟离皇后膝下除刘耀文以外的另一个子嗣,从前耀武扬威的四皇子,严浩翔在京都郊林曾遇过一次,盛气凌人的模样也就只把地位高于他的其余钟离严氏子孙放在眼里
草蛇灰线密密麻麻如蛛丝盘洞般的线索扰人头疼,严浩翔此刻只想找到宋亚轩护他周全
严浩翔破门而入时刚好撞见被绑在高耸木架子上脸色毫无血色的宋亚轩,握着刀蠢蠢欲动的侍婢被这动静吓的伏倒在地上,身后的侍从眼疾手快的放倒眼前的一切障碍,严浩翔越过满地的珍珠松绑后将人儿拥入怀中
严浩翔看着人儿额头处若隐若现的桃花印记陷入沉思,他好似在哪见过,严浩翔放眼望去,在两人身前是一大面深蓝色的水缸,联合宋亚轩眼角处就要化形的珍珠,童年时的记忆碎片汹涌澎湃朝他袭来
鱼尾,珍珠,以及对于人鱼来说最珍贵的鲛珠,一系列回忆被串联起来,眼前的人儿似乎就是当年游玩时救下耀文的那条人鱼
黛蓝色的鱼尾,金黄深邃的双瞳,严浩翔一辈子都忘不掉,那条人鱼吐出珠子救下刘耀文,匆忙的瞥了他一眼后转身跃入海里,那片海正是芽芽生活了十八年的东海,是他的家,是他栖息的港湾
严浩翔突然陷入两难,他该带宋亚轩远走高飞还是保守秘密送宋亚轩回困住他的东宫
弥足珍贵的鲛珠说给就给了,无论是从前的芽芽还是现如今失去记忆的宋亚轩,严浩翔改变不了的一个事实都是宋亚轩爱上了刘耀文,而对他仅是挚友以上,爱人未满
严浩翔OS:我该如何是好
踌躇不前的脚步皆因沉睡的人儿低喃着刘耀文的名字而落空,是啊他怎么就忘了,宋亚轩从来都没有答应过要跟他走,一直都是他在自作主张,咎由自取
宋亚轩不爱他,他早该看清楚的,何必多此一举
严浩翔抬起的手又落下,看着东宫殿外逐渐放大的墨色小点,严浩翔苦笑着将宋亚轩送回刘耀文怀里,眼敛下的失落与悲切是怎样都掩不去的
严浩翔“他的脚受伤了你记得按时给他涂药,还有要是他脚难受的话你就让他泡泡池子,脚踝处跟脚根的鳞片自然能消散”
严浩翔说话时眼睛就没离开过刘耀文怀中不安分的人儿
刘耀文“难为皇叔挂怀,我在这儿替阿宋向您道谢”
宋亚轩似是闻到了熟悉的沉木香,紧皱的眉头舒缓,环住刘耀文脖子的手紧了些,脚也不由自主的搭紧
严浩翔假装不在意的往回走,泪水早已打湿了眼眶,徒留袖口的珍珠滚落在地上也没有任何动作,他的心早已留在宋亚轩那里,任凭他撒谎自虐也收不回来了
后来呢,严浩翔责骂了在背后嚼宋亚轩舌根的浪荡公子,在别人眼里看来他过的很潇洒快活,可只有严浩翔自己清楚每每子时梦回时分,他都会想起东海那条摄人心魂的人鱼
本来严浩翔准备启程回边境重地,结果一听闻宫里近来不太平的冤屈事又不舍离去
沏茶的侍婢被严浩翔叫唤住留下讲完刚才絮叨的宫内事
“太子妃被西域公主宴请前往莲池赏湖,途中西域公主借不熟宫形请求太子妃殿下指路一同游赏,走到了僻静的竹林密集处,近来潮湿生长了不少苔藓易滑植株,身后是一大片的湖水,后来不知怎的西域公主不慎滑落水中,被救上来时一口咬定是太子妃听闻要给太子殿下指婚的事,眼红急了冲动就把人给推了下去,哪里料到被前来议事的太子跟陛下撞见”
“这下没人可以作证,太子妃眼睁睁看见太子殿下跳入湖中把人救起后连半个眼神都没分就抱着西域公主回了寝宫,独留被议论纷纷的太子妃殿下,听说他无意辩解哭红了眼,如今被禁足在雍华殿里不得随意出入”
严浩翔“备马车,我要进宫一趟”
侍婢见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跪下扯住严浩翔绣有蟒形爪状的玄服,长跪不起,哭哭啼啼的解释着“我既知殿下何意,不过殿下如今去已晚,太子妃一早就被皇后娘娘召唤入宫,如今还未有消息,您要是此刻匆匆进宫,保不准引人非议”
严浩翔听完觉得不无道理,扶起侍婢静夜后便回书房差人磨墨书信,万事准备齐全后才动身
可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听闻宋亚轩从皇后宫殿出来后整个人浑浑噩噩的,提不起精神,从轿辇下来后脚步虚浮的走得格外快,连身后侍奉的阿鹿都觉说不上来的怪异,踏入殿门后扶着壁好半天不说话,脸一沉呕出一口血,单薄的身子如纸般悄然倒下,毫无预兆
随后太医前来诊脉发现异样,都纷纷白了脸直摇头,其中有一位高深的太医号完脉象后写了副药单子,说不准是何病症,只闷声憋出一句听天由命
严浩翔被谴回宫待命,陛下有意掩埋此事,他们只得领命闭口不提,严浩翔只知悉宋亚轩病倒后刘耀文没日没夜的照顾他,守在他身旁不敢阖眼,他又何尝不是每天坐在寝室外的石阶上仰望矮墙上爬满的野蔷薇
夜深后不能寐的呆坐在桌前看蜡烛燃尽灯油,点燃后又熄灭,人为加持的复明又黯然,落下了一圈又一圈的滴成花形状的油蜡
太医曾言若是太子妃再不醒来,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了,见不到万物复苏的春季,冬雪消融其乐融融的画面
一向不信鬼神的严浩翔在冬至快要来临的那些天搭上兔毛披风就往求签敬拜神明的寺庙里赶,风雨兼程的,不敢停歇
宋亚轩醒来的那日,他开心的蹦了三尺高,喜出望外的连外面瞌睡的麻雀都被他惊醒
得知上元节被陛下下令让刘耀文陪同西域公主林一一游街过节当作赔礼,严浩翔心猿意马的骑上雪龙驹就去东宫找寻那抹憔悴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