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书把书放到两人中间,方块的黑字裹着刀剑、鲜血和朦胧的爱意随降雨和日落悠悠飘荡。
禾图磕巴地嗯了一声,她没看过,此时脑子里也只有课堂上背过的诗,竹杖芒鞋轻胜马,一蓑烟雨任平生。
女孩靠近了一步,肩膀贴着肩膀,暖意隔着衣物晕开,“我也喜欢她们的侠气!快意江湖,好有意思。”
隔天早操,女孩伸开手,趁着扩胸运动轻轻握了握她的指尖。
“你知道吗。”她的声音淹没在广播里,却好像隔出一处真空罩,“她们并肩行走世间,看山花烂漫,好浪漫。”
禾图没有偏头,她盯着乌黑的后脑勺,却好像走到了星空下,她忽然觉得白天太漫长了,那些活在永昼里的人是怎么挨过黄昏前的闷热的,怎么能忍受汗流不止呢?
她把新书摆到书架上,在一排未开封的正版书里,有一本格外突出,显然是复印的盗版书。
以前她借朋友的书看,一本书够她半个月的饭钱了,她囫囵吞枣,多看一个字就像多吃了一口饭,哪知道还有正版和盗版的分别,只以为字迹清晰、没有乱序和错字的就是她买不起的好书。
上大学后接触了网络,像老鼠掉进了米仓,未曾谋面的书友和她的同学一样友好,整理了不胜数的电子书免费分享。
知识是如此平等、慷慨,贫穷不再是无法跨越的天堑,直到她工作后逐渐理解了世界运转的商业链条,才知道滋养她的并非是理想主义,而是版权所属人的血肉。
她发了第一笔工资,除掉伙食费、住宿费和水电费,到手只剩两千,但这已经是她从前触不可及的独立资本。
她揣着有余额的手机走进陌生的现代书店,随意翻开一本书,标价78,也够买二十多本了,她想,总有一天她要拥有自己的图书馆。
她许久没有看盗版书了,这本是例外,原版已经停止印刷了,她只能找到二手和复印,《女性与社会权利系统》。
看到书名她就决定要买下,只是已过午时,少了那束阳光,房间不免有些阴湿,木桌有若有似无的霉味,她和房东沟通过,隔了几天,对方只发来了空气清新剂的链接。
她想起第一次看安妮埃尔诺的时候,也是在回南天的下午,图书馆的地面渗出潮湿的水,散着拖把残留的清洁剂味道。
她只翻了一页,就忍不住掉泪,那并非感动或者懊悔,而是迟来地理解了过去已久的某种处境,后知后觉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因而涌上了纯粹的悲伤。
家乡的中学也有一个小阅览室,常年被锁紧,只在开放日或有媒体采访的时候开放,墙边摆了半高的书架,摆了捐赠的书籍,有新有旧,有些上头还记有原主人的笔记和涂鸦。
禾图和新熟悉起来的朋友总爱躲到阅览室里挑书看,在雨天认识朋友,名字里也有个雨字,时隔久远,她们没有彼此的联系方式,禾图也只记得小雨这个称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