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

小雨的舅舅是学校的主任，阅览室的募捐有一大半是他牵头做成的，自然也配有钥匙，学校不让带课外书看，小雨就把书藏在阅览室里，午觉休息时拿了钥匙，偷偷溜进阅览室里看书。

禾图第一次跟着她做违反校规的事情，心砰砰地跳，比拿了年级第一还要热血上头，小雨看小说，她就看那些杂七杂八的捐赠书。

不管是幼儿的图画书，还是字体像蚂蚁一样小的古文书，只要是文字她就照搬全收，囫囵印在脑子里，回家躺在床板上，才从脑海里翻出来咀嚼理解。

小雨最爱看书皮粉嫩的爱情小说，她看到兴奋时就用手肘戳禾图的腰，要她也一起来看那些大胆的文字。

她们坐在窗户底下，自然的柔光将她们的手牵绊在一起，小雨问，“亲吻到底是什么感觉。”

禾图摇头，不知道。

她盯了会书，又看向禾图，靠近她轻声说，“我们把第二次亲吻留着好不好。”

禾图脑子嗡了一声，“什么意思。”

“就是…初吻之后，我们亲一下。”

她没敢问为什么要亲，只说为什么要初吻之后。

“因为…初吻应该要留给初恋男朋友吧”

“你有男朋友了？”

“没有啊，就是觉得应该是这样。”

没有人跟禾图聊过恋爱，她的世界不过是窗扉下这一小处空间，她所有的知识都来自于书本，因而她盲目信任阅读爱情小说成倍于她的小雨。

那日的约定就像朦胧的梦境，它消散的方式也如同梦醒。

不知哪天起，小雨再没来过学校，学生间口耳相传躁动的流言，有说她去了市中心的学校，有说她生病休学，逐渐所有的流言都汇成了一道声音。“你知道吗，我们学校有个人…怀孕了。”

禾图意识到的时候，已经站在了主任办公室门口，门紧紧关着，听不到里头的声音，铃声响了，她第一次逃了课，不知道站了多久，拐角处有脚步声传来，她却下意识迈开酸麻的脚，躲了起来。

她再没有见过小雨，也再没有进过阅览室。

禾图把复印的书装进包里，去了商城的书店，心却如何也静不下来。畅销书架又上了新，周末放学了的学生聚在一起，头抵着头，翻着书，时不时溢出笑声。

她看入了神，学生离开后，她被牵引着走到书架前，拿了本时下流行的‎‎‌‍言‎‌‎‍情‌‍，如今她再看这些文字，不会笨拙生硬到试图搜寻古诗或名言，对于理想的爱，她解构地再清楚不过了，不是吗？

埃尔诺的夏天、金爱烂的房间和遥远记忆里被辜负了的纯粹又盲目的心，浪漫背后是权力，爱欲背后是占据，那些书不是早就将它们、她的过往都否定了吗。

她就站在书架前，翻完了整本书，来往人匆匆，偶尔有人抬头，诧异这个衣着体面、妆容完整的成年女人，站在色彩鲜艳的网络小说书架前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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