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我连睡觉都不敢关紧门,爸妈在客厅,我悄悄开了条缝,好让光漏进来,借这点光明来辨认狰狞的影子。
这是衣柜,不是什么会变形的诡异生物,这是明天要穿的衣服,不是什么鬼魂的影子,这是书桌、椅子、我的书包,它们都没有趁我不注意变成其他玩意。
我这才能放宽心睡觉,哪想过有一天会主动拥抱黑暗,会从明亮的走廊迈进昏黑的屋子,灯也不开就关紧门,顶多开个手机前置的手电筒,摸着黑鞋也不脱就躺到沙发上,新添置的家具沉默地陪伴在一旁,分明是我最忠实的伙伴。
Lora?我试探地喊她。
做什么。
刚才我精准放好了包包,外衣一下就挂好了,而且没踢到任何东西就躺下了。
你真是有病,她叹气,我知道你舒服、自在、平静,用小孩讨赞赏的语气来描述这点微不足道的事,是想要回味舒心的情绪。
你不想听儿童心理学式的夸赞,也不想听阴阳怪气的言论,那些回应夸张又无趣,你只是非常真切地涌出了这份感受,但因为贫瘠的语言表达,只能描述成这样了而已。
我连连点头,对对,没错。
所以你喊我做什么,人脑的思考速度近似于光速,顷刻想明白的东西,玩什么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是不是有毛病?
我跟她一起笑了。
在有宵禁制度的古代,和我有相同古老基因的人是否也会这样自娱自乐,好打发漫漫长夜。
家具是一点点置办的,离开校园后,生活就成了一个悠长的词,它不再被划分为阶梯,不再七零八落,明天较之今天并无不同,成长与衰老缓慢且无声,房子也是如此被慢慢填满的。
我最满意的是窗前的书桌,它紧挨着床和书架,退可弯腰一躺,闭目休憩,进可伸手一拿,翻阅书籍,并且它只用几百块钱,用的是造价低廉的合成木板,没有独特的艺术设计,就是一张平平无奇的书桌。
白色偏米黄,没有上油漆,在亮堂的灯光下也不刺眼,柔和且舒坦,它没有个性,摆电脑和平板不显突兀,放玩偶摆件也很适配,看书、吃饭、DIY眼花缭乱的作品,做什么它就像什么。
它不像家里的红木家具,好似只能用来喝茶摆家宴,也不像我以前房间里的实木书桌,纹路与学校的桌子相同,摆放课业以外的东西总显得突兀。
它是我挑选的,综合了性价比和外观,屋子里的一切物品都是如此,早在它们出现以前,就已经和我无比熟悉了。
它们是我想象的实体,没有神秘的角落。
某次我度完年假归来,难得不是在傍晚,而是在白天就推开大门,讶异地发觉它是如此熟稔,明明我才住了两年,还没有留下多少岁月的痕迹,它却好似已经在我的记忆里活了几十年。
和室友两年没见,她翻着手机相册,和我展示她这些年去了什么地,爬了什么山,见了什么草原,玩了长隆、迪士尼、环球影城,光是美食都翻阅了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