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言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到杨宇的房间门口。
他仔细想着刚才那丁小兔和姚玖仁的对话。
到底在换什么。
昨天念的是红藕香残玉簟秋,今天是三杯两盏淡酒。
是李清照的诗没错,可这到底有什么关系。
是说代表着什么嘛。
他重重地敲了敲房间的门,然后拧动门把手,进了来。
杨宇把自己藏在床上,一把将被子拉到脖子,留一双眼睛警惕地盯着他。
“出来吧,我没找到刘三喜。”岩言坐到床上,拍拍被子里杨宇的大腿,“十四号房间的老头说你必须在这里睡。”
“你不是岩言。”杨宇说,突然揪起岩言的衣服领子。
“哈?你脑子坏掉了?”
杨宇坚持他不是岩言,吓得岩言从床上挣脱他的手,弹射起来,向后连退三步。
“说,你到底是谁?”
岩言继续调侃他,向后退到门把手那:“真难得,你也有脑子坏掉没人管的时候。”
“我和岩言说好,他回宿舍给我打电话来的。他的电话呢?你是谁?为什么会易容术?”他说着说着自己笑起来,“哈哈哈哈,真好玩。”
“你是吓傻了。”岩言吐了一口气,松开手,“差点我就要解开腰带,让你看看我的内裤了。”
“这是什么意思?”
“在大学城商场新买的,今天刚换上。我想你看了应该会兴奋。”
杨宇歪头看他。“你还怪了解我的,怎么回事,你喜欢我吗?买的什么款式?豹纹的吗?”
“有品……适可而止!”岩言怒道,“调侃就是调侃,怎么能上升到这个高度?””
杨宇伸伸舌头:“是你自己不行。”
“我不给你打电话了。”
“明天见。”
岩言出去,茫然中觉得不太对劲,咔哒关上房门。
岩言被一阵激烈的敲门声惊醒。
他下意识想张嘴问是谁,牙齿闭合的瞬间立刻消声。
不会有人在外面等他出声吧?
岩言走到猫眼去看,门口并没有人。
但是门外又敲了两声,有人在无声地啜泣。
敲门声从隔壁也传过来,渐行渐远。
岩言猛地拉开门,拿起地上的四喜丸子,放到房间地板上,掰开没有喜字的丸子。
新的字条还在里面。
现二人任务完成度1/2,一人任务完成度1/4——
冲出门外,抱起那个在猫眼里看不见的小男孩。
他向小瞌睡打手势,问小瞌睡怎么了。
小瞌睡的眼泪哗哗地掉,挣扎着从岩言怀里下来,一手拉着岩言往隔壁的房间走。瘦弱的胳膊在单薄的蓝色袖子里更加惹人怜悯。
黄莺的房门打开着,里面没有人。
这个点没人。
不正常。
她不管孩子了?
岩言看一眼小瞌睡,摸摸他的头,以示安慰。岩言带着他继续往前走。远远地,看到11号房间的门被屋里的人打开。地板上是赤足敲击地面的声音,岩言右手反转将小瞌睡拉到自己身后,看一个女鬼披头散发地从房间里走出来。
她只穿了一条白色的蕾丝睡衣,手里拿着一把刀,白绸子上满是盛开的玫瑰花。
是素杏。
她微微把头转过来,刘海下,一只眼睛红彤彤的。
妖艳的女人,夜里香薰后,白日继续妖艳。
岩言闻到一股熟悉的口红味,他吞咽一口唾沫。
她看到了岩言,举着刀子大步朝他走过来,要拉岩言去她的房间。
刀子上没有血。
是自卫用的刀?
岩言摆手拒绝,指着她手里的刀子,和她比划不让她再靠近,后面还有孩子。
你好好想想你在干什么?
你过来就是三人扎堆,违反规定我们三个都得死。
她停下了脚,丢掉了手里的刀子,可还是叫岩言到她那边去。
岩言向前走了两步,示意素杏往后退。
素杏听他的安排,不住下地往后走。
十一号的房间门大开着。两只高跟鞋朝外。
一个女人穿了蓝色旗袍,头朝下,磕在地板上。
地上满是血。
“……”
岩言突然想到在身后的小瞌睡,他猛地回头,却见小瞌睡已经伤心地张开了嘴——
啪。
一双手挡住了小瞌睡的视线和嘴巴。
丁小兔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她把身体挂在栏杆上,两只胳膊将小瞌睡环绕,一点一点拖向离岩言和素杏远处。
小瞌睡无声地掉着眼泪。
黄莺死在这里了?
那么下一步应该是?
岩言转身走向素杏,他伸手指着素杏,一个字一个字地张着口型。
杀,人,犯。
-不是我!不是我杀的她!
两人走到楼梯,她一步步向下退去。
你,是,个,杀,人,犯。
是,你,杀,了,黄,莺。
岩言从上往下居高临下地指着她的脸。
素杏连连摆手,泪水在她眼里打转。
-不是,我不是!我睡醒了,一打开门她就在这里!相信我!
有个黄色衣服的人顺着另一边栏杆走下来,附和岩言说话。
杀,人,犯。
你,是,个,杀,人,犯。
岩言强调最后一句。
你,不,配,活,在,西,楼。
“我不是!我真的不是!为什么你们都不相信我!”字字句句,朝素杏的心脏射出暗箭,素杏急得大叫了出来,“我睡醒她就在这里了!我什么都不知道啊!”她吸了吸鼻子,身体开始不自觉地旋转、压缩,她的眼睛被压成方形凸起,一个螺旋的人肉方,“岩言,你逃不掉的,这西楼,不是你根据规则杀了两个人就能走!”
血崩了岩言一脸。
“……”
这西楼,不是你根据规则杀了两个人就能走!
什么意思?
岩言抹一把脸,擦掉堵在眼睛上的血。
趴在栏杆上看戏的杨宇给岩言吓得一得瑟。
不是杨宇?那是谁——
穿着黄衣服的姚玖仁捡走了地上的刀,冲岩言歪嘴邪魅一笑。
岩言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了一整天。
这一整天发生的事情让他摸不着头脑。
怎么回事。
从刘三喜的字条到姚玖仁帮他打野。
把素杏逼疯的不是岩言,而是没有证据就定义她是杀人犯的警察。
晚饭时间,杨宇叫他出去,两人沉默着坐到丁小兔和小瞌睡的旁边。
几日没换衣服,岩言没觉得身上难受。
冷汗的味道比热汗多得多。
这张桌子,原先是那些女孩子的桌子。
丁小兔把小瞌睡放在腿上,两只手抓着他的胳膊,来回晃悠,后又张开作起飞状:“浮力浮力浮力,起飞起飞起飞,突突突突突突!”
“晚上好。”杨宇说。
丁小兔没有理他:“浮力浮力浮力,起飞起飞起飞,突突突突突突!”
一只蓝色旗袍的纸人从他们桌子底下钻出来,这次杨宇有了防备,两只脚早就团起来放在椅子上了。
纸人在原地转了个圈,像是从什么房间出来。她转转手腕想找什么东西,她深深地抚摸那空荡荡的手腕,一次,两次,三次。她有些奇怪,把手腕翻上天去,可还是没找到。她急了,焦躁地走上舞台,用力捶打着空气——
她的身体向前扑倒,额头好像倚靠到了什么东西,身体歪斜着立在那里。
没了声响。
砰。
她倒了下去。
直直的,倒了下去。
两只高跟鞋朝外。
岩言一愣。
她演的是黄莺——
那素杏确实没有杀黄莺。
绿色旗袍的纸人登场,岩言猛地低下了头,不敢看他嘴里的杀人犯,等待素杏旋转着原地爆炸——
当,当,当,当,当。
十七点钟声响起。
当,当,当,当,当。
纸人的表演结束,今日的饭菜依旧香甜地让人难以下咽。
岩言总觉得少了什么。
他在等。
当,当,当,当,当。
等什么呢。
人们都在等,没有人站起来。
当,当,当,当。
钟声结束。
短暂的沉寂。
那人肉方的纸人突然鼓起来,逐渐恢复人形。
“……”
“喂!怎么回事!”杨宇大叫起来。
蓝色旗袍的纸人向后仰头,直起身体,将头旋转180°,转向人群——
十九点,十九点,是什么?
闻人菊道:“是笛子!十九点!必须有人吹起笛子!谁来吹!把亡魂送走!”
“黄莺死了,没有人会吹笛子了啊!”姚玖仁说。
“笛子!谁有笛子!有笛子也行!随便吹,把她俩送走!”闻人菊大喊。
蓝色旗袍的纸人端起手臂,大步向岩言所在的桌子跑过来——
杀人偿命!
岩言背对着的椅子上有人站了起来。
这人不知哪里来的笛子,放在口边轻轻吹奏起来。
蓝色旗袍的纸人听到《卖报歌》,原地停住脚步。
咔,咔。
她惊讶地看向吹笛人手中的笛子,身体碎裂成小块,向空中飘散,消失了。
“呼,赶上了。”
是个穿着青色民国学生装的女孩子,她擦擦额头的汗,喘着粗气。
岩言还从没见过这个女孩子。
她应该是很早就在了,可岩言没有印象。
“太感谢你了,姑娘。”闻人菊颤巍巍地站起来,“敢问姑娘在哪里学的笛子?”
“我是学幼师的,对笛子有点接触。”她说,“正好借此机会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沈曼,我是来和穆菲小姐签约漫改的,可我找了好几天也没找到她……你们知道穆菲小姐在哪里吗?”
“穆菲小姐?”杨宇听了这话站了起来,“你是找穆菲小姐的?”
“……她说叫我来西楼,我有点社恐,一直躲着大家。这几天我好像把西楼都转遍了,还是实在找不到,才,才在这里问问。”
“可是我们三个人已经满了——”
岩言站起来挡住杨宇的话头他盯着这个和自己穿一样颜色的女孩子:“穆菲要找你签什么?”
“美人……《美人卷珠帘》。”沈曼道,她把笛子举起来展示给大众,“这笛子是我在你们男生原先坐的桌子上捡的。好像是那吹笛子姐姐以前用的吧?她没拿回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