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莺话音刚落,杨宇的两脚突然有些不耐烦,他在桌下来回摩梭着双脚,转头来回看岩言和小瞌睡四只脚的方位,见岩言的鞋子伸在桌子底下若隐若现,皱皱眉头。
黄莺翘着二郎腿,两只高跟鞋来回晃悠:“怎么?”
“岩言的脚在哪?”
“在我凳子上。”岩言拉开长衫的前摆,一双扎着白绸的脚紧绷,压在加固板凳的那块木头上,“怎么,你闻到我脚臭了?”
“你恶不恶心。”杨宇道,一把撩开桌布,“我试着有人踩我的脚——我靠!”
小瞌睡被杨宇的尖叫声惊醒,黄莺立刻捂住儿子的眼睛。
“妈妈,怎么啦?妈妈?”
一个穿着绿色格子衫的纸人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借力从桌子底下钻出来。
“……”
纸人跪在地上,微微打量桌上坐着的四人,看看前方的杨宇,再看看杨宇旁边的岩言。
岩言吓得大气不敢出,整个人颤巍巍站起来。
她歪歪头,两手撑地从地上站起来,胸部向前方倾斜,好像有人在推着她向前走,她手里紧攥着一张纸团,走到戏台上。
她把纸团展开,一颗红白色的小东西吧嗒掉在她的鞋子上。她似乎有些疑惑,蹲下来,把那小东西捡起来放在眼前,鞋上沾染一滩红色的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纸人叫的震天响,随着叫喊身体慢慢碎裂,落在地上聚起一堆纸片。
这次没有了鼓掌赞赏的人。
“杀人犯!!!这里有杀人犯!!!”一个孩童的声音大喊道。
他为什么说——
是说我吗?
岩言身体踉跄一下,随即站稳了脚跟,转头看向发声源。
黄莺惊恐地捂住儿子的嘴,站起身和在座的客人摆手道歉:“抱歉,抱歉,孩子还小不懂事,抱歉,抱歉。”
请你们放过我的儿子——
孟哲率先打破沉默。
“没事,没事。”他请黄莺坐下,“小孩子童言无忌。敢问小姐尊姓大名?”
杨宇伸手将岩言拉下来坐。
十九点铃声响起。
“我叫黄莺,这是我儿子小瞌睡。”黄莺的嗓音在铃声里吞没,“对不起,警官。我回去一定严加管教儿子。”
“晚餐结束能和我们聊聊吗?”
“可以,当然可以。”
铃声结束,她拿出笛子,连吹了两次都没吹出声。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两手扣在笛孔处微颤。小瞌睡抬着头看妈妈,眨巴两下睡眼朦胧的双眼。
黄莺这才吹出了声。
杨宇拖着岩言迅速离开现场,跑到岩言的宿舍,迅速关上12号房间的门。
“你还好吗?”
杨宇冷汗直冒,走一步绊一脚走到岩言的床前坐下。
“我?”
“对,你。”
“……还好。”
“我们要学会表情管理!我们在黄莺面前暴露了!”杨宇道,两手紧张地抓在一起又放下,“怕是她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表情管理?怎么说?”
“小瞌睡为什么要说这里有杀人犯?代表吴芯漾的纸人怎么就偏偏出现在我们的桌子底下?”杨宇说,“他所说的‘这里’范围是多大?如果只是说我们这个桌子呢?”
桌面上的四人中有杀死这个人的凶手——
“……”
察觉到什么的不是她儿子,而是他妈妈。
该杀了她吗。
杀了她,让她闭嘴。
“你当时看着小瞌睡的眼神和现在一模一样。”
岩言一愣,把看着窗外的眼睛转回杨宇身上。
“什么眼神?”
“想刀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
“要怎么办,杀了她吗?”杨宇问,“杀掉黄莺或者那个把你关在四号房间的人,我们就完成刘三喜布置的任务了——”
利用我说的规则,在2025年12月29日6点整前杀死两名这里的住客,三楼西侧的逃生门将会为你们打开。
离开这里,从三楼西侧的逃生门——
“你把四喜丸子扔了吗?”
“扔了。”
“不行,还是蹊跷,这事没那么简单。”岩言说,“想想代表王竹的纸人是从哪里爬出来的,照这么推论,那杀死王竹的凶手可是在女生桌哦?一个女生能干死身经百战的警察吗?”
杨宇不松口:“他要是被那些女孩子的纯真面貌骗了也说不准,红颜祸水,最毒妇人心。”
说的也是。
“黄莺站起来抱歉,才是肯定了纸人会从杀人犯所在的桌下爬出来。她抱歉的时候没有向着你。”杨宇紧接着指出。
她不是仅仅是向你抱歉,是向在场知道这条规则并想要逃离西楼的人道歉。
放过我们。放过我儿子。我不是故意的。我儿子也不是。
可她儿子也没有说杀人犯就是我。
“今天的纸人表演只有吴芯漾一场对吧。”岩言确认道。
“是。”
“行。”岩言说,转身开门,“今天就先这样,你回去吧。”
得去宴席那边点一点纸人的数量才行。
“你去哪?”杨宇紧张起来了。
“我……”
“我不敢回宿舍!吴芯漾死在那里了!”
岩言停住脚:“没事,我送你回去。”
“吴芯漾在那里——”
“她不在。你记得那个纸人吗,她喊完就散开飞走了。”
“真的吗?”杨宇将信将疑地拿出钥匙递给岩言,两人出去走到10号房间的门口。
岩言打开房门,碰地打开灯。
里面什么人都没有。
两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你也在害怕!”
“我才没有!”岩言反驳道,“好啦,你可以进去了。”
“你房间里有电话吗?”
“好像有吧。”
“我今晚上可以给你打电话通宵吗?”
“你要说完遗言然后去死吗?”
“才不会!”杨宇抓住他的袖子,岩言隔着衣服似乎感受到了他的冷汗,但是自己的手心比他还湿,“你就让我听听你的呼吸声,好不好?”
“……”
“好不好?”
“好好好,我知道了。我回宿舍就给你打电话了。”
“你一定要来电话啊。”
“嗯。”
杨宇看着岩言走到门口。
“一定要来电话啊!”
“你好啰嗦啊。”岩言抱怨一句,低头看二楼的地毯软软的,从他的鞋底摸上去,抓他的脚腕,他的心也被抓软了,他回头看着杨宇,“要不我去问问刘三喜,今晚上你来我屋和我睡?”
杨宇两眼放光:“真的吗?那太好了!”
纸人,还有十二个。
又少了一个绿色格子衫的纸人。
岩言看着那没有黑色的眼圈发毛。
一楼厨房里没有刘三喜。
岩言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顺着楼梯回二层去。
“你在这里做什么?”姚玖仁伏在栏杆上,俯视他。
岩言道:“我找刘三喜。”
“你找他做什么?”
“你有什么好方法吗?”岩言用问句回怼。
“除了宴席和会议我还没在别的时候见过他。”姚玖仁说,“你不如问问十四号房间的老先生,他在这的时间最久,他可能知道。”
岩言点点头,直接走过他,径直向十四号房前进:“谢谢你。”
二十点的钟声响起。
一号房门打开,那红格子裙的小姑娘再次出现,她反锁了一号房间的门,提着小箱子从楼梯上下来。
哎,那个房间——
“我是姚玖仁,是一名交警。这里是二楼一号房间。”
“刘三喜!”她边走边喊道,棕色的小靴子在楼梯上走的喀喀响,丁小兔不知什么时候又在纸人的桌前等候了,“我给梁先生开了药,放在你床头上了,你每天按时给他吃药,他吃了药就会没事了!”
岩言刹住脚,转头问姚玖仁:“一号房间的门是怎么打开的?”
“一号房间是苏阿紫的医疗所,有病人就会开。”
“晚安,欢迎来到西楼。”苏阿紫笑道,拿起一张名片放在桌子上,“我是梁先生的私人医生,如您有需要可以找我。”
她再次大踏步离开了西楼。
岩言想了一下,先去敲响了14号房间打开的门。
那紫色衣服的老人直勾勾地看着他。
他有些发怵。
“您好,老先生,不好意思打扰了,我想知道怎样能联系到刘三喜先生?”
老人脚下的缝纫机吱吱呀呀地转了起来,岩言向上看去,那房间里满是各种各样的衣服。
“刘三喜?小东西,你找那个老玩意做什么?”
“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我朋友晚上害怕睡不着觉,能不能通融一下,让他今晚上和我在我的房间里睡?”
“那是不可能的小伙子,除非你想让你的朋友送死。”老人说道,转了转缝纫机的滑轮,“规则不是刘三喜定的。你找他,他也没办法给你通融。”
不是刘三喜定的。
那是谁?这个游戏的主谋是谁?
“那怎么办?我朋友很害怕。”
“只能让他自己挺过去了。”
岩言倒吸一口冷气。
“没事的,西楼里没有鬼。叫你朋友安心睡觉。”
“谢谢老先生。”
“小东西你叫什么名字?住在哪个房间?”
“我叫岩言,在十二号房间,您隔壁的隔壁。”
岩言向老先生告辞,出门见姚玖仁追了丁小兔去一楼要苏阿紫留下的字据,立刻蹲下,将自己藏在栏杆的阴影里。
“苏阿紫,三杯两盏淡酒。”丁小兔说,“你要换吗?”
姚玖仁放松下来,笑道:“这样就很好。不用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