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干涸了很久的眼角，在这时有了几分湿润的感觉。王民伸手去摸，却什么也没摸到。
“没什么，只是有沙子进了眼睛。”感觉到徒弟关切的目光，王民向他挥挥手，干笑道。
“那个……老师。”所长看着王民，似乎想找点话题聊聊，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老师，您的腰伤好些了吗？”
王民年轻的时候，也曾有过轻生的念头。
那是一次非常危险的任务，当时还是所长的王民，在几位研究所成员的陪同下，来到暗原能浓度极高的峡谷收集材料，结果遭遇了机械兽的袭击。此时前来支援的是第二代神兽战队，也许是因为彼此磨合的时间不够，他们反而让自己陷入了危险的境地。
“没办法了……”
王民很庆幸自己有随时佩剑的习惯，身手敏捷的战士重回战场，虽然没有元神力量的加持，无法直接杀死机械兽，但也给战局带来了一些转机。
然而，就在战队成员们与机械兽激战时，黑暗势力却将魔爪伸向了研究所的成员，充满暗原能的利刃瞄准了那些毫无防备的后勤人员——
“快躲开！”
王民在喊出这句话的同时，用身体挡住了所有人。
后来的事情，王民记不太清楚了，他只记得自己最后听到的声音，是夹杂在一片爆炸声中的其他人的哭喊，他的意识被一只无形的手拖入了无尽的黑暗中，他感觉自己在飘渺的虚空中漂浮，就像在漆黑的夜里溺水的人，在绝望和窒息中沉沦。
当王民再次醒来时，已经是一周以后了。
眼前的景象就像没有对好焦的镜头，晃动了很久才合成了纯白色的天花板和周围人满是泪水的脸，但王民并没有重获新生的喜悦，腰间异常的麻木和刺痛感占据了他的脑海。
面对王民的询问，大家都面面相觑，有的人张开嘴犹豫了半天又闭上了，似乎在组织语言，最后，还是医疗部的负责人开口了：
“所长……你伤得很重，以后，可能再也站不起来了……”
一个以敏捷著称的战士，余生却要被困在轮椅上，这算什么呢？
王民只觉得脑子里响起一声惊雷，所有其他的声音都被刻意屏蔽了，只剩下仿佛从旧收音机里发出的噼里啪啦的电流声。他现在感觉自己的思维就像一团乱麻，还打了个结。他软绵绵地倒在床上，就像断了线的木偶，眼睛里的光也黯淡了下去。
对于一个习惯了四处奔波、用自己的剑保护地球的人来说，让他下半辈子坐在轮椅上，简直生不如死。
在王民最消沉的日子里，他甚至感觉不到炽热的阳光带来的温度。每天看着窗户框里的那片蓝天，他觉得自己的余生就像笼子里的鸟，被剥夺了自由飞翔的权利。
终于有一天，王民独自坐着轮椅来到了所长办公室。办公室的装潢简洁，墙面是几年前粉刷过的，红木办公桌有着厚厚的包浆，让人联想到普通公务员的办公室。
王民手中的枪已上膛，他还用毛巾包裹着枪，以免开枪时溅出的血污弄脏房间。一直以来，拯救地球的信念支撑着王民走过了无数坎坷，但现在连自己最强大的武器都被剥夺了，他觉得自己的存在似乎也失去了意义。
就在冰冷的枪口抵住太阳穴的那一刻，王民听到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响了。
“是谁？”王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老师，是我……”外面传来一个怯怯的声音，“您答应过我要带我去放风筝的……”
王民把枪藏在衣服里，打开了门：门外站着他的学生。这是他拜师的第一个月，所以看起来还有些怯生生的。他瘦小的手臂举着一只对他来说过大的风筝，长长的飘带拖到地上，七彩的图案承载着一个孩子单纯的梦想。
“老师，你什么时候带我去爬长城啊？”
“乖，等老师忙完了就带你去。”
王民抬手揉了揉学生毛茸茸的脑袋，看着他那双像麋鹿一样胆怯却又明亮的眼睛，王民仿佛透过他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一个被老师失约，再也得不到回应的孩子。
“等老师伤好了，就带你去放风筝。”
王民这么说着，也确实这么做了。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研究所的人经常能看到王所长努力进行康复训练的身影。从一开始连站起来都困难，到能够慢慢地行走，直到走路和常人无异，王民用了半年的时间——这半年，对他来说犹如一道难以跨越的鸿沟。
以前的学生、现在的所长每每提起这段放风筝的往事，总是懊悔不已：毕竟对一个可能永远都站不起来的人说要去放风筝，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刺向对方心口的利刃。但王民总是拍拍他的肩膀，半开玩笑地对他说：
“其实我觉得，你偶尔任性一下也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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