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前,初代神兽战队解散后不久,王民接手了 DDT 所长的职位。他在战场上救了一个孩子:瘦弱的身体沾满了血污和灰烬,就像一只陷入泥潭的雏鸟,眼睛像蒙尘的玻璃珠一样黯淡无光。王民抱着他,就像捧着一根随时会飞走的羽毛。
这个小孩没有父母,王民把他带回了 DDT,像他的老师以前教导他一样培养这个孩子。
“你叫我师傅就行。”王民对他说。
王民记得他的老师曾对他说,培养一个学生就像种树,一开始要努力给他松土、浇水、修剪,让他在阳光下长成茁壮成长的样子;等到树根长得足够强壮,能够自己从土壤中吸收养分时,就是种树的人享受凉爽的时候了。
当看到自己的徒弟从一个总是躲在自己身后的胆小孩子,成长为被称为“地球上最强”的战士,甚至能够接替 DDT 所长的位置时,王民才真正理解了老师话中的含义。
然而,王民知道,他的老师并没有活到可以安心享受凉爽的时候。
“师傅,我陪您四处走走吧。”
等一切都安排好了,医护人员甚至给王民做了全面的检查,现任所长突然提议,要和他的老师在基地里散步——本来所长想到王民腿脚不方便,坚持要拿一把轮椅过来,但是在王民的坚持下,所长松了口,但还是要扶着他走。
所长和老所长同时出现的场景,在现任所长继位后是从未见过的。路上遇到的研究人员向他们恭敬地敬礼后,就匆匆走开了。穿过走廊时,师徒俩什么也没说——也不需要说什么,两人就这样安静而缓慢地走过了不算长的路。
穿过走廊就是安静肃穆的荣誉堂,这里悬挂着 DDT 研究所历任所长的半身像和因公牺牲人员的名单。长廊两侧的壁灯散发着温暖的黄色光芒,就像神祗威严而温柔的注视,缓慢的脚步声淹没在猩红色的地毯中。
王民的目光停留在历任所长的照片上,金色的相框里封存着他们的面容。按照以往的惯例,所长的半身像是在即将离任时拍摄的,但有一个人打破了这个惯例:
王民停在了一个人的半身像前:相框里裱着的是一张还很年轻的脸,岁月还没有在他的脸上刻下沧桑的痕迹,那如剑刃般的眉宇间,既有成年人的老练,又有几分宝刀未老的锋芒。
“现在给我拍照干嘛,我又不是活不到退休的时候。”单靖州看着给他拍照的徒弟,笑着说道。
那是单靖州刚当上所长的日子,三十多岁的男人穿上披风,竟露出几分少年人的意气风发。王民开玩笑说要给师傅拍张照片,单靖州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身体并没有拒绝。
“等师傅退休的时候,照片看起来就不帅了嘛。”
没想到当初的无心之举,竟然留下了单靖州唯一一张穿着所长制服的半身照。
单靖州葬礼那天,下着毛毛雨,偶尔有雨水落在王民的唇边,他竟然觉得有点咸。
单靖州没有孩子,所以他唯一的徒弟成了举着他遗像的人——他的遗像也是用那张半身照上截取的头像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