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溃

这一天终于来了。

“要我把你绑起来？”我握着手中的麻绳很是不解，“你只是向父王陈情，为何要自缚身躯？”

“叔祖今日在宗庙会拆穿苏妲己的真面目，姬发守在院门处，如果不自缚身躯，如何取信于父王？父王本就疑心我弑父，我要告诉父王我绝无此意，我是一心为他啊！”殷郊褪下衣袍裹在腰间，赤膊对我说。

“可是没有武器防身，双手被缚，这样你就暴露在危险之中了啊。”我有些担忧，殷郊对他敬爱的父亲真是毫不设防。

“没事，父王看清了苏妲己的真面目，会明白我的，你安心在后堂待着，你是禁足期间偷跑出来的，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千万别出来知道吗？”殷郊十分挂心我的安危。

“嗯，我知道，我会的。”我一边说着一边用麻绳将他上身捆了起来。

“菀儿，等我的好消息。”

“嗯，大王和苏妲己他们也快到了，你去准备吧，叔祖已经在正堂了。”

说罢我看着殷郊的背影消失在我的视线里，殊不知，接下来我们面对的会是怎样的天塌地陷。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我在后堂坐立不安，反复踱步。到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也不知情形如何。殷郊会不会有危险？大王会赦免他吗？苏妲己会伤害他吗？

越想我的心中越发紧张，这里离正堂有一段距离，我实在不知堂上具体情形。

不知过了多久，姬发突然神色匆匆地进来，“菀央，不好了。”

看到只有姬发，还有他此时的样子，我心中大概明白计划是失败了，但是殷郊怎么不在？

“发生什么了？殷郊呢？”

“殷郊被压入大牢了，大王说明日斩首！”

听完姬发的话我只觉天翻地覆，那一字一句让我如同利剑剜心一样难受。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我不可思议。

姬发告诉了我正堂发生的一切，大司命比干剖心为让狐妖显形，大王露出了真面目，原来根本就不是被狐妖魅惑，而是他利用狐妖的法力，巩固自己的王权，殷郊看到了真相崩溃不已，差点就要自尽，被姬发救了下来。

“果然如此，我就知道大王哪会轻易被蒙蔽，明明都是他做下的恶事，可怜了殷郊，一直那样信任他，敬服他，那些无辜枉死之人何其不幸！”我忍不住落下泪来。

“菀央，你别难过，还有转机的。”姬发安慰我。

“什么转机？殷郊明日就要被斩首，我们能做什么？还有，大王要你去杀了西伯侯，你又要怎么办？”殷寿此举实在太过狠辣，“你就信他会在你父亲和殷郊死了之后把太子之位给你？”

“他的承诺实现与否我不在乎，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背叛我的家人和朋友。”姬发很笃定地说。

“那眼下我们该怎么办呢？”我已是六神无主。

“菀央，你信我吗？”姬发认真地看着我。

“嗯。”我用劲点了点头，姬发胸有谋略成算，与殷郊为友情深，我当然信他。

“我要去排布一切，不会让殷郊明天死的，我一定要带你们离开朝歌，我们一起去西岐，好吗菀央？”

“好，那我怎么办？”

“大司命才逝世不久，少司命暂时会掌管宗庙事宜，你不能在这里久留，不如这样吧，你的侍女柔桑被我安排在城中一户百姓家，安全可靠，待会你换上宫人的衣服，我带你出宫。”姬发的安排的确妥帖。

在姬发的安排下，我顺利偷偷遁逃，来到城中的一户人家。

这对夫妇非常友善，听说受过姬发的恩情，因此尽力回报。

推开一旁耳房的门，我看到了那个忠心耿耿的傻丫头。

“小姐。”她扑过来跪倒在我面前。

“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我扶起她。

“小姐，我总算见到您了，”她一边流泪一边说，“小姐，您还好吗？有没有受伤？有没有遭罪？”

“我一切都好，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嘛！”被崇应彪囚禁的那段日子不提也罢。

“您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她的心情十分激动。

“菀央，你们在此先安心休息，最近城中戒备森严，明天趁乱我会安排人带你们冲出去…”姬发说罢又拉我到一边，对我说了他明天的计划。

“你有把握吗？”我心中有些没底。

“不管如何都要一试，明天是最后的机会了。”

“好，你自己小心。”我也十分担忧姬发的安危。

姬发离去后，我和柔桑同住一间屋子，她对我说了自崇应彪带我走后太子宫发生的事情，看着她身上还没有完全愈合的伤口我十分难过，这傻丫头都是为了我啊。

天色已晚，我站在窗前看着此时外面下个不停的大雨。

“小姐，早些歇着吧。”柔桑对我说。

我似乎充耳不闻，喃喃道，“柔桑你看，下雨了，这么大的雨，仿佛会冲刷干净世间的一切丑恶污秽一般…”

“小姐，您说什么呢？”

“不知道这场大雨会不会洗刷净人的肮脏心肠呢？”我面无表情地说。

“小姐，这些日子您是太累太乏了，别胡思乱想了…”她突然回头，“外头好像有动静。”转身离去。

我顺着望去，确实听到了外面的推门声，还有那对夫妻的求饶声。

“发生什么了？”我心想。

“崇侍卫！”是柔桑的惊呼声。

什么？崇应彪？他怎么会找到这里？

我立即赶到前院，只见廊下站着被雨淋透的崇应彪，他的心腹卫队守在门前，那对夫妻跪在一旁瑟瑟发抖，柔桑也是惊慌无措的样子。

雨夜中前院没有亮光，我看不清崇应彪的表情，但我从他那双鹰一样的眼睛中感受到了阵阵寒意。

此刻我已经不知所措，脑海中一片空白，我偷偷逃跑肯定是惹怒他了，现在他追到这里，必是为我而来。

“崇…崇应彪…”我如鲠在喉，好不容易吐出几个字。

随后传来他的冷笑声，“原来躲在这儿啊…”

“你要做什么？”

“你为什么一定要离开呢？”

“我…”我不知道如何作答，怎么说他都不会满。

“我很想知道你此时此刻打算怎么办呢？等姬发来救你吗？”他拔出鬼侯剑，指着那夫妻二人，“此二人窝藏逃犯，可就地处置…”他幽幽地说。

“不，不要，”我走上前去，“你到底想怎样？”

“我想怎样你不知道？”他反问我，接着举起了剑。

“好，我跟你走，”我眼角含泪，只能如此了。

“小姐！”柔桑拉住我。

“没事，能再见你一面，看到你平安我就放心了，如今没得选择，我不能看他滥杀无辜。”我握住她的手，随后走向了崇应彪。

崇应彪阴冷一笑，拽着我的胳膊就将我拉了出去。接着他挥了挥手让北崇卫队回去，自己翻身上马又将我拉了上去。

我知道我无路可逃，也不能给姬发添麻烦了，只要他能救出殷郊，他们能平安离开朝歌就好。

很奇怪他并没有带我回质子营，而是带我出城，来到郊外一处荒废已久的院子。他将马拴在树上，抱我下来一路走进房舍。

他放下了我，关上门，接着在空旷位置生起一堆火，就着火烤自己的衣服。

他一言不发的样子让我心慌意乱，不知他究竟意欲何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