嬿婉在养心殿内陪侍一晚,第二日在进忠护送下回了永寿宫。
春婵和澜翠服侍她重新梳洗,将皇帝送的燕玉钗戴上,嬿婉叫澜翠拿个小靶镜从后头照一照,澜翠刚打开抽屉,进忠已伸手拿出镜子来,站在嬿婉身后。
二人目光在镜中相会,嬿婉嗤的一笑:“你还没回去呢。”
进忠道:“皇上上朝去了,我乐得无事。”
说话间,替她正了正点翠压发的位置。
嬿婉道:“你不是想着取代你师父的位子吗,这样躲懒,几时才能取代了他去。”
进忠笑道:“只要皇上不觉得我躲懒,多做些事少做些事,便都无所谓。”
“你倒是乖觉。”嬿婉在镜子里白了他一眼。
“都是从炩主儿这里学来的。”进忠也冲着镜子里的嬿婉笑,“皇上对娴贵妃的嫌隙是久已有之,情分也是久已有之,炩主儿再怎么提醒,朝夕之间,也坏不了皇上的旧情。我师父也是这样,服侍皇上这么多年,到底有点儿感情了,要撬这个墙角,没有一年半载的水磨工夫,见不着成效。”
“你着急了?”嬿婉笑问。
进忠放下镜子:“本来是有些急,可看了主儿的做派,便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主儿愿意怎么做,我就愿意怎么做。”
他总是喊她“主儿”啊“娘娘”啊,却又总是自称“我”,上辈子一直是这样,这辈子又开始这样。
他知道,她要往上爬,不能没有他这个内应,也知道自己要在皇上跟前更有脸面,不能没有她这个外援。
他们两人都有点儿奈何不了对方呢。
嬿婉自嘲地笑笑,扶着他的手起身:“躲懒也不能躲得太点眼,赶紧回养心殿去吧,本……我也要给皇后娘娘请安去了。”
进忠注意到她那一瞬的改口,若有所思,抬眸笑道:“而今主儿离嫔位只有一步之遥,可这一步,说不定是天堑,主儿没给自己好好打算打算?”
“无子封嫔哪儿是那么容易的事,本宫不着急。”说道子嗣,难免想起上辈子自作聪明的坐胎药之事,想起活得清高死得惨烈的舒妃。
而今,她就是嫔位,喝着皇帝赏赐的坐胎药,浑然不知那是让她断子绝孙的东西。
嬿婉不觉得自己对不起舒妃,她不过是把真相告诉了她而已,她的确想要她伤心难过,也的确抱着她此生沉沦的恶意,甚至也想过她会死的可能。
然而说到底,不是嬿婉给她的坐胎药,不是嬿婉隐瞒了她十几年,嬿婉的恶意最显眼,却也最浅淡。
现在她对那个自视甚高的舒嫔仍旧抱有恶意,可是她再不会将恶意搞得如此显眼了。
“进忠,这么多宫女,你找不找得到能识文断字、吟诗作赋的?”
进忠一看她那双晶亮的眼睛,就知道她心里又有些坏点子了。
他挑眉一笑:“这种人不难找,不知道炩主儿是要心思简单的还是有些计算的?”
“都要。”
嬿婉走出宫门,收起搭着进忠的手。
“要一个娴贵妃和舒嫔一看就喜欢的,和一个她们一看就不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