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午后,内务府送来答应份例和皇上的赏赐,比之上一世,这次的赏赐丰厚了许多,于答应而言,实在是破例极了。
嬿婉上辈子做到皇贵妃,早不将这些东西放在眼里,但是骨子里那种精打细算的习气,终究还是影响着她。
她将赏赐分成三份,一份送给进忠,一份分散给春婵、澜翠与王蟾,另一份直接送还给内务府总管秦立。
秦立连忙推辞,嬿婉笑道:“秦公公不用担心,这些不过是绫罗绸缎,上头又没写名字,不会有人注意。纵然是有人注意了,我虽不过是个小小答应,要送你点儿东西也跳不出什么毛病的。”
秦立唯唯应着,退出了永寿宫。
捧缎子的小太监凑趣说:“这新封的魏答应倒是有眼色。”
“正是呢。”秦立轻轻点头,“有眼色的贵人,咱们自然也得捧着。”
入夜时,坐上凤鸾春恩车,听着车外银铃清脆摇响,嬿婉只觉得无趣。
她的确是个贪恋荣华富贵的人,但是荣华富贵究竟是个什么呢?丽服美食烈酒华屋,这些她都曾经有过,可是这些却不足以填满她空洞洞的心。
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里,那些东西都是靠着她豁出脸面和尊严而挣回来的,她看着它们,并不是在看它们的珠光宝气,而是看附着在这些东西上的自己的尊严。
这就是她的尊严所在。
尤其当到了最后,她的骨肉化成的孩子成了太子,注定要坐上皇位时,哪怕她自己正处于泥潭,正被践踏着折磨着,她也仍旧觉得自己争赢了一回。
可是,重来一回,她难道还是只能靠着卑尊屈膝、靠着一点点践踏自己来往上爬吗?
如果真的只能这样,她魏嬿婉岂不是太辜负良机?
思绪随银铃一起摇晃,但银铃规律的响声却突然乱了。
嬿婉命澜翠掀开帘子,看到有人跪在车前,无论太监如何喝骂也不肯离去。
她一怔,片刻后放才想起来,这人是凌云彻。
上辈子她选择走着去养心殿,于是便被凌云彻拦了下来,这回她不必一步一步见证什么,也就坐了车子,凌云彻依旧要来拦,便成了这个局面。
嬿婉叹息,不知道为什么,从前她一直割舍不下这个人,可是真把他给结果了,她便再没有想念过。
因为抛开得太干净,倒显得从前的念念不忘都是一种错觉。
她没有下车,让春婵对太监喊道:“诸位不要动粗,这位凌侍卫是我们主儿的同乡,情谊深厚,听说主儿成了答应,特来祝贺的。劳烦各位不要为难,放他走吧。”
太监们听了,果然不再同凌云彻为难,凌云彻却不肯就去,几步赶到车边,急急问嬿婉:“是不是有人逼你?是不是……”
“凌侍卫。”嬿婉直直看着他,“我坐的是凤鸾春恩车,前边的是养心殿太监,你该在这种情形下说什么话,难道自己心里不知道?”
凌云彻一怔,不可置信倒退几步:“嬿婉,你当真……”
“我有了自己的前程,凌大人也一定能求得自己的良配,我们都会过得很好。”嬿婉微微笑着,“凌大人,请让让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