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忠先是一愣,随即躬身打个千,做出凑趣的模样:“奴才见过魏答应。”
嬿婉知道此刻不能做得太过显眼——上辈子总是巴巴地凑上去,一则是全无依仗不能不凑,二是从一开始就低了自己的格调,后来再想做姿态,就晚了。
皇帝也是男人,也有几分贱,一味谄媚讨好他受用,却也嫌弃,可是在若即若离间朝他微微一笑,他却深深眷恋、久久难忘。浸淫多年,嬿婉深知其中分寸。
于是她脸上惶惑之意更深,不知所措却又羞涩难当地望着皇帝。
进忠笑道:“魏答应,还不谢过皇上?”
嬿婉方惴惴俯身叩头:“谢皇上抬爱。”
抬起头,仍旧是不可置信,且惧且喜,楚楚可怜。
皇帝瞧她一双眼睛顾盼流转,心痒得很,便扶她起来,拉她在身旁坐了,对进忠道:“传朕口谕,宫人魏嬿婉封答应,赐居永寿宫,拨两名宫女侍奉着,今夜便侍寝。”
进忠答应着,带嬿婉前往永寿宫。
无人处,两人并肩而行。
进忠轻笑:“你倒是比我想的还有本事。”
“全是公公指点得好。”嬿婉漫不经心地答,目光扫着红墙上方那一线蓝天白云,回想着上辈子在永寿宫度过的最后岁月,忽而开口,“进忠公公,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永寿宫的陈设远不如后来那般华丽,宫人们也远不像后来那般毕恭毕敬,可只要她回到这里,那么把失去的一切重新揽回来,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
进忠很快就带来了她要的人。
春婵、澜翠,王蟾,都是睡里梦里忘不了的人啊。
“见过魏主儿。”
三人行了礼,抬起头来时,眼中都闪烁着欣喜的光彩。
“都起来吧。”嬿婉端端正正坐着,含笑受他们的礼。
进忠、春婵、澜翠、王蟾,他们最后都和她反目成仇,都给了她深重而惨烈的噩梦。
然而想起他们,嬿婉却并不觉得害怕,甚至她还迫不及待地想要把他们给团聚回自己身边。
她伸出手,分别握住春婵和澜翠的左右手,掌心相触,温暖而柔软。
嬿婉紧紧握着,看两人脸上止不住的喜意和感激,也慢慢笑开了。
她们是两个活人,她却不过是个活鬼。鬼,会害怕人吗?
嬿婉看着站在一旁若有所思的进忠,微笑着说:“多谢公公将我这两个知心姐妹送来。”
进忠摆出笑脸:“主儿客气,养心殿还有一堆事儿等着奴才,容奴才告退。”
“公公自便吧。”嬿婉命王蟾送他出去,进忠轻轻摆手,独自一个出去了,嬿婉也不在意,叫澜翠掀开帘子,要扶春婵的手起身,去院子里观赏花圃,却在抬手时扶了个空。
嬿婉微愣,转头看着春婵,却见春婵也呆呆的,似乎不明白她什么意思。
两相对望,嬿婉忽然笑了一声。
是啊,这时候她只是个答应,还不曾忘记春婵和澜翠是“姐妹”,还并不习惯搀着她们的手行走。
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习惯的呢?
当真……记不清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