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魏嬿婉也是家里千娇万宠长大的,爹爹愿意让她识字,娘也宠爱她。可是自从爹爹去世后,这世界好像编了个模样。
母亲只知道心疼她的宝贝儿子,在家时便逼着她从早到晚做针线补贴家用,弟弟却只管走鸡斗狗、也有放纵,她心有不满,母亲便说弟弟那是正经的交际,要攀附达官贵人家的少爷们,有什么比一起去吃喝玩乐来得快。
进了宫后,这世界就更古怪了。在四执库,最繁重的熨衣活计是她的,掌事姑姑稍有不顺心,就对她非打即骂,滚烫熨斗兜头砸来。若非致人伤残是重罪,她相信掌事姑姑会故意把熨斗熨在她身上。
在钟粹宫,她自问也算兢兢业业,可纯妃一句天象,轻轻巧巧就打发了她。那一日纯妃和海贵人脸上的神情,嬿婉这辈子都不会忘。宫里人都说纯妃是个温和的好人,可是那一天她分明从纯妃温婉的笑意中看到了嫌恶和拒绝。海贵人据说也受了很多欺负,很能体谅人,可她分明看到自己离开前,海贵人嘴角一抹快意的笑影。
花房和四执库一样,打骂、劳碌、苦不堪言。可是比起在启祥宫的日子,那居然也算得上是天堂。
她为什么一直都被打被骂?
难道她骨里流淌的血,真就比别人轻贱那么多?
嬿婉不信。
她要往上爬,她要走到最高处。
纵然最后她死得凄惨下贱,可她的儿子却成了皇帝,她的血脉在龙座上流淌了下去。
那么,她又哪里卑贱了。
她的儿子可以做天下至高之人,她怎么就没有登高一呼的资格了?
软着双脚回到冰冷的床铺上,一觉天明,风止雨歇,阳光晴好明媚,洒在身上,恍若隔世。
“皇上昨晚没来就算了,怎么这个时辰了,还不来咱们启祥宫转转?”
“昨天什么日子呀,中元鬼节呢,八阿哥生在这个日子,皇帝心里……”
两个宫女在廊下窃窃私语,嬿婉端着热汤,目不斜视地经过。
从前她非常关注这些流转在宫女太监口中的流言。
没有靠山,没有资源,没有宠爱,自然就只能从流言中捕捉那些真真假假的消息,琢磨着如何从中挑拣出有利于自己的。
但是现在,这些都不需要了。
岁月如流,转瞬就到了八阿哥的满月礼。
皇帝不重视这个儿子,起的名字也普通,叫永璇。嘉妃心有不满,动辄打骂宫女。魏嬿婉尽力躲避,但人在屋檐下,躲又多得到哪里去,还是被狠狠罚了几次,泼一身热水,拿鸡毛掸子乱抽,都是常事。
若是从前的嬿婉,大约还会忍耐,而今的她却只有厌倦烦躁,便在夜晚掌灯时,悄悄将几个摆件挪了挪位置。
第二日丽心带着宫女们入内伺候嘉妃和八阿哥,转身时不曾注意,撞倒了玻璃瓶子,吓得八阿哥惊悸大哭,嘉妃勃然大怒,整个启祥宫闹得鸡犬不宁。
皇帝倒还有几分慈心,听说八阿哥惊悸,当日午后便来到启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