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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星离雨散

伪历史观影体你不要造谣啊

【侍女桃儿轻手轻脚进屋,绕过屏风,穿过珠帘,别开帐幔,小心翼翼往里头张望,见兰殊正在案前教棠溪写字,看起来心情还好,松了口气,脚步轻盈的走进去,行了一礼,轻声道:“夫人,大郎来了。”

棠溪笔尖一顿,眼角余光偷偷看观察兰殊的神色,兰殊指尖点点纸面,对棠溪道:“认真写。”头也没抬继续看手上的书,“别进二门。”

“诺。”

桃儿缓步退出,出了门捂着胸口大舒一口气。还好今天夫人心情好,没有生气,不然又有的折腾。真不明白夫人都这么讨厌大郎了,看见他就生气,恨不得杀了他,为什么还是每个月都把大郎抱来?

夫人一生气,所有人都没好日子过。

桃儿招招手,叫来一个小童,叫她到前院传话,让嬷嬷们带着大郎在前院厅堂玩,做什么都行,别让大郎哭闹就好。惊扰了夫人,谁都没好果子吃。

小童领命离开,桃儿又安排十个人守在二门处,今天跟着大郎来的人一个都不能放进来。

兰殊翻了几页,没心情看下去。

成山的天材地宝灵丹妙药砸下去,半年下来,兰殊恢复的很好。头发重新长出来,浓密乌黑,脸上的斑也没了,肌肤细腻如玉。只是,她不愿吃东西,心中藏着事,终日愁眉不解,身体越发消瘦,穿着粉葵彩家常直裾,弱不胜衣。站在月洞窗前,仿佛一阵风吹就不见了。

脸色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唇瓣只有一点浅浅的粉色,黛青的柳眉是脸上最浓重的色彩。她终于像无数文人墨客传颂向往的江南水乡的女子那样——纤细柔弱,眉宇间笼罩着化不开的愁绪,朦胧着江南烟雨,像清晨柳畔江边漂泊的晨雾,折射着晨曦柔和的光线,融入了寒夜逝去前的冷光,美丽、柔和,不可捉摸,一碰就散。

她坐在阶上,倚着栏杆,眼神无着无落,虚虚映着开得正好的龙胆。膝上放着一个龟甲,她得了一个好卦,藏色想来过得很好,她又去哪里了呢?

怎么久了,她怎么还是独自一人呢?

苍凉忧愁的间奏结束,空灵的歌声再度响起。

孑然一身流做山中客。

藏色躺在屋顶,睁着眼睛无趣落寞的看着天上的圆月。又是一年中秋,竹居还是空荡荡的,她上回离开什么模样,这次回来就是什么模样。她留给阿殊的信丝毫未动,落了一层灰。

她将赣州翻了个遍,一点影子都没有。

阿殊啊阿殊,你究竟在哪?

卧看北斗舀酒洒人间。

兰殊坐在桂花树下,金黄的桂花落满她的衣摆,芳香扑鼻。端起一杯桂花酿,遥敬明月,一饮而尽。犹觉不够,拎起酒壶仰头豪饮,琥珀色的酒液顺着下颌滑过细长的脖颈,没入衣领,淅淅沥沥洒了一身。

酒壶空了,桂花酿甜蜜蜜的并不醉人,兰殊喝着却觉得有些苦涩,不如往年自己酿的好喝。

好似扶弦之人指尖落。

细白的玉指缠着一缕青丝,指尖抓起蓍草,分开放下。藏色又拿起好不容易得来的千年龟甲,放在玄火上炙烤。细密的纹路浮现龟甲,勾画出神秘的命理。

姑苏。

藏色顾不上收拾凌乱的院落,起身捏诀御剑,瞬间化作一抹白色的流光。

两年来,这是她唯一一次占出最准确的地点。千年龟甲、天玄道木,加上阿殊的头发,绝对不会错,阿殊一定就在姑苏!

思索着,与谁说?

啪嗒!

一串金珠突然掉落,兰殊心头一悸,连忙掐指占算。算到结果,瞳孔骤缩,一股狂喜涌上心头,却又不敢置信,担心自己算错了。忙叫身旁的棠溪拿龟甲来。

棠溪见兰殊神色有些不对,张了张口,还是没问,乖乖的起身去拿龟甲。

兰殊不等棠溪过来,就迫不及待的起身接过龟甲,哗啦哗啦的摇。一连占了三遍,才信了这个消息。

她压着心口,强忍着惊涛骇浪般的喜悦,面色如常的吩咐侍女去叫乐姬,她要摆宴,又叫其他侍女去备菜、取酒、张灯、选衣、调脂。将屋外的侍女也叫进来,让她们去采花装点华堂,取来彩绢绸缎布置中庭。叫几个小童去传话粗役,将所有的乐器都搬出来,今日大宴,任人取用,不醉不归。又叫几个小童去传话当值的弟子,叫她们将云深不知处的美酒都搬来,歌姬舞姬都请来,为她的宴席助兴。叫棠溪去通知蓝涣身边的嬷嬷,这个月别来碍眼,她要大宴三天三夜,谁要扫她的兴,她剥了谁的皮!

所有人被她指使的团团转,也不管她上一刻还温声细语的给她们讲《石头记》,下一刻就要举办宴席。近半年来,夫人喜怒无常,常常都是上一刻还在生气,下一刻就流泪,刚刚还嫌吵,又要举办宴席。

所有人都知道,夫人是无聊了。

对此都习以为常。

天苍苍,原野之上云海飘散在远方。

深冬时节,整个姑苏冰雪覆盖,天地一色,白茫茫一片。

一白一紫两道流光飞向屹立云雾中的仙山,下一刻被十道蓝光挡下。

藏色已经将整座姑苏城翻了个地朝天,黑道白道都闯过,就差此地最大了镇山石——云深不知处没拜访过了。她曾在云深不知处听学一年,跟姑苏蓝氏的二公子还算有点交情,求他帮忙找个人应该不难。说不定,兰殊就在云深不知处境内也说不准!

她在姑苏城遇见了当年的同窗魏长泽,魏长泽是代替如今的云梦江氏宗主江枫眠前来姑苏送请柬——云梦清谈盛会。听闻她在找人,二话不说就要帮她,忙前忙后,废了不少心。听说她要来云深不知处,也是当即提出同行,他正好顺路。

野茫茫,弄雪抚草染白霜。

兰殊少见的穿着白衣,趴在雪地上,小心翼翼的躲开巡逻的弟子。她叫棠溪去蓝涣那传话,顺带拿了蓝涣身上的玉佩。这枚玉佩是蓝氏嫡长公子的信物,出生就会戴在身上。玉佩名云水玉,戴上行走天下,畅通无阻。她带着云水玉,果然出来了。

等巡逻弟子走远,离开朝南跑去,藏色就在那!

雅室。

蓝启仁南向坐,藏色西向坐,魏长泽东向坐。

她刚说明来意,蓝启仁捋须不言,就听见窗外传来一阵喧闹。藏色顿时好奇,她在这听学一年,想要看热闹只能自己创造。今日一路进来,规矩警戒更加森严,是哪位勇士敢在他们家掌刑的殿落周围喧闹。

兰殊小心翼翼,还是被守在雅室外的弟子发现了。将她拦下为何到前院来——蓝家男女分开起居,男子不得到女眷起居的地方,女眷也不可到男弟子的区域。

不等她想出个借口,看守她的弟子赶来了,拉扯着就要带她回去。

“放开!放开!”

恨茫茫,一曲奏断天涯无处路可藏。

兰殊拼命反抗,这是她最后的机会。此次之后,看守的人会再多上几倍,除非蓝承礼放她走,否则她再无见天日之时!

她拼命的反抗,没有了灵力修为,力气不足,就用技巧身法来拼,没有武器,就用命来拼!

纵使一死,她也不愿就这样认命!

“滚!滚——”

藏色,藏色,回头啊,我在这里啊!

她不敢叫藏色的名字,怕没逃出去,再连累了她。

姑苏蓝氏是个庞然大物,光凭她们两个,太难撼动了。她只能挣扎,只能嘶吼,只能拼劲全力的向前扑。

她已不奢求能够离开,只求再见藏色一面,她们还没有好好的道过别……

苍天,求求你,让我再见她一面吧!让我在看看她的脸,纵使今日粉身碎骨,我也无悔了!

在兰殊不要命的挣扎下,周围的弟子不敢下死手,顿时束手束脚,无从下手。一时不察,真让兰殊撕开一道口子冲了出去,众人大惊,堵住出路,却见兰殊朝雅室跑去。

众人骇然,两年前的惨事历历在目,雅室是二公子的院落,她难不成要杀了二公子不成。联系刚刚兰殊不要命的举动,众人越像觉觉得可能——不是要杀二公子报复宗主,她那么拼命的冲到雅室做什么?

一窝蜂的冲到兰殊面前,舍生取义的挡在雅室前。

藏色忍不住探出头,透过窗之间一群蓝氏弟子有男有女站成一堵人墙堵在那,周围还源源不断有弟子赶过去,人声沸腾吵作一团,也不知道在做什么。若不是有求于人,她还真像过去看个热闹,毕竟秩序俨然的云深不知处能出这样的乱子,可真是太稀奇了。

蓝承礼听弟子禀报,也不闭关了,急匆匆赶来。他出现那一刻,兰殊的眼里的光陡然黯淡,挣扎的越发厉害,不管不顾的厮打尖叫,嗓子哑了都不停息。头发在打斗中散乱披落,眼睛血红,涕泪横流,状若癫狂。

“让我出去,让我出去!就一会,就一会……”

蓝承礼心疼的拦腰抱起她,玄铁浇筑的臂膀牢牢将她的手臂和腰箍在一起,将她整个人禁锢在怀里,既不伤到她,也不会被她抓到踢到。

喊到最后,兰殊已是泣不成声,没了力气,她的身体早就败落了,不过是强弩之末,她近乎哀求的嘶吼:“让我过去……让我出去……就一会……就这一回……”

她看见了,透过重重人影,透过半开的窗,她看见了魂牵梦绕的背影。

藏色了,她瘦了很多……

是否隐蔽在月光?

眼泪模糊了视线,她拼命的甩头抬手,想抹去眼泪,看的清楚些,却怎么都动弹不得。身后的人就像冰冷的枷锁将她牢牢困住,怎么挣扎不开。

这个距离已经很近了,她无数次想要开口,想要再唤她一声,想要看她回头惊喜明媚的笑,想听她轻快的叫她一声阿殊……

她不能,她不能连累她……

藏色,藏色——

你回头再让我好好看你一眼好不好?

兰殊张着嘴,无声的呐喊,眼泪在脸上结成了霜。

她徒劳无力的挣扎,只能眼睁睁看着离她越来越远。

藏色——

藏色蓦然回头,却只见窗外青松白雪,一抹白衣翩然远去,方才熙熙攘攘的弟子已经散了。

“藏色,你怎么了?”魏长泽问道。

“好像听到有人在叫我,或许是听错了。”好像是阿殊在叫她。

她应该是太想阿殊了,都幻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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