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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再坑主角一把

看文不能好奇心太重

宁折天很不爽,尤其是对宁红瑶。

  宁红瑶死活不愿意姓“宁”,甚至亲手给自己的命牌刻上了“林红瑶”。

  上了明心宗后,林红瑶测出变异火灵根,和宁折天一模一样。

  宁折天虽然记仇小气,但是见到林红瑶就感到亲切,何况哥哥的“仇”罪不及妹妹,又有同路的经历,现在又互称师兄妹,他就起了照顾她的想法。

  但是林红瑶避之不及,退避三舍,抵触至极,严重影响师兄妹和谐关系。就连几位师尊都觉得离奇,把他们二人唤来问缘故,林红瑶扭捏一会儿,才把缘故道出。

  宁折天虽然觉得林皎空口白牙说他们是兄妹过于荒唐,心中却隐隐觉得林皎说的是对的。

  二人滴血于灵钵,掌门即宁折天的师尊越千秋,牵引二人的血。二人的血在钵中抖动,最后自行融为一体,灵钵发出淡红色的光。

  二人确为血亲。

  宁折天心中是高兴的,虽然林红瑶不乐意,但是到底多了一个亲人,还是血亲,想来总有一天,他能知晓自己的身世,知晓自己从何而来。

  林红瑶却没有这么高兴。

  林红瑶的师尊是音修,号谪音仙尊,她摸了摸林红瑶的头安抚:“虽不晓得你想什么,但不乐意,也有你的缘故,只是不要再像原先那般,对你宁师兄避之不及了。”

  “到底同门,总要相互扶持。”

  谪音是越千秋的师妹,常年体怯,虽是合体修为之身,却是畏寒至极,常年半步不出自己凝颓峰,只有越千秋要出门时才出来坐镇主峰无恙峰。

  至于其他师兄弟妹,一直都在闭关,不闭关的修为又不及谪音。越千秋感激她的体贴,虽立宗以来从未设过副掌门,但坚决让众人将谪音视作副掌门。

  谪音一发话,事情也就定下了。林红瑶不把宁折天当哥哥,但是宁折天却是被自己千叮咛万嘱咐,再怎么烦也不要惹恼了林红瑶。

  但是时间一长,他也麻了:这亲人,谁爱要谁要,无亲无故没什么不好,宗门是我家,师尊是我父,师父是我爹,够了。

  林红瑶性格犟,说一不二,定下的事情不撞南墙不回头,撞了南墙继续走,宁折天怎么也拧不过来。想甩手不理了,就被师尊拉着手叨叨说:师妹多好啊,就算不是妹妹,她也是你师妹啊,你要爱护好她,不要像师尊当年……唉,不提也罢……

  到了下山历练的时间,二人皆是筑基中期,师尊又是千叮咛万嘱咐,把宁折天的耳朵磨出茧子了才放过。但是林红瑶才不体贴他呢,一下山就要回楚国兰若郡,去看她的“好哥哥”。

  宁折天想去见见自己的便宜师父,这么多年不见也怪想念的。

  但是林红瑶坚持要先去林府。

  宁折天想,去就去呗,正好我也想看看你发现你哥不在,你什么表情。

  到了林府,林红瑶抓着门上铁环直接叩门。门里的仆人见着她,登时就意识到这不是普通人,急忙跑去找林父。林父急匆匆赶来把他们迎进来,面上还没有藏好慌乱与心虚。

  林红瑶却没有他想象中的那般欣喜,也没有想象中的近乡情怯,而是扔下几人不管,走到昔日林皎的住的厢房,走了一圈,满地的灰尘与浓深的草木,满地的残败杏花与梨花,无声地告诉她,林皎已经离开很久了。

  宁折天站在她背后,饶有兴致地等待她的情绪发作。但是她什么也没有做,什么也没有说,而是把身上的明心宗弟子引以为傲的道袍脱下,搭在手臂上。

  林夫人急匆匆赶来,见到林红瑶心头一酸:“瑶瑶……”

  林红瑶转身,眼睛似泣未泣,快步扑进她怀里:“娘,我小哥哥哪里去了?”

  林夫人被这么一扑,也不觉突兀,反而潸然泪下:“娘也不知道!我的儿啊——”

  两人哭作一团,林夫人缓过气,轻声细语问她为何下山了。林红瑶言明后,她抹泪从袖中拿出一面镜子给她:“这面镜子,你哥哥也有一面。它滴了我的血,那面也滴了你哥哥的血,若是你哥哥……你哥哥死了,这镜子也会碎……我拿着镜子,天天提心吊胆,不如给了你……”

  林红瑶接过镜子,也不复哭哭啼啼,郑重其事道:“孩儿定会找到小哥哥,护在小哥哥左右。”

  宁折天看不明白,意兴阑珊地让下人带他去客房。

  林父一听到她们的哭声就头疼,好容易安抚完她们,把林红瑶安顿好,关上房门重重叹气:“夫人啊……你这……”

  林夫人坐在铜镜边给自己重新上妆,哪有刚才泣涕横流、妆泪阑干的样子,神情淡然:“姑娘也不是笨的,她唤我一声娘,我自然也敢托付给她。”

  林夫人把镜子混在一堆生活用品里塞给了林皎,林皎不曾注意,自然也不会发现自己母亲做的小手脚,即便发现了也是啼笑皆非,毕竟也是慈母牵肠挂肚。

  林夫人见到林红瑶就有主意了。她看得出来林红瑶不可同日而语,见林父神情也猜得出她是个根骨清奇的好苗子,离了林府上第一大宗门明心宗,还能挂念林府,也是个有情有义的。

  那一声“瑶瑶”是试探,她可不信在林府凭借下仆之身当了多年大小姐的林红瑶听不懂她的折腰,看不见自己有求于她。

  果不其然,林红瑶愿意和她上演“母女情深”,问她“小哥哥”下落,说明她是确实在意林皎。

  林父无奈:“那可是我当年给你的定情信物。”

  林夫人不听还好,一听就气不打一处来,美目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你个负心的,一闭关就这么多年;皎哥儿也是个不孝的,走了这么多年也没个雁信——我一个弱质女子,年纪也老大不小了,能有什么法子?”

  林红瑶得了好处,有了林皎的踪迹消息好歹也会给她送个信,找到了,也能帮衬一二,林红瑶没有二心,多好啊……总比她天天守着镜子好啊。

  若是林皎去了拜宗门,她也不至于如此担心。林夫人摸摸眼角的皱纹,对着镜子中的自己,不免生出几分哀婉。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林红瑶举着浮雕鸳鸯铜镜端详,手中紧紧捏着林夫人藏在镜子下一同递给她的纸条。

  “往北有海的地方去了么?”林红瑶梳了梳自己散下的长发,拿了个簪子随手盘起,出门去敲宁折天的门。

  宁折天打着呵欠开门:“干嘛?”

  林红瑶直截了当和他说:“我明儿就出发去找我小哥哥,你自己去见你的师父吧。”

  宁折天的睡意一下就消散了,怒极反笑:“你一刻也等不得?分明去我师父那里也没有几里路!兰若郡当年魔族过境,我师父下山协助,林府家主才能于重重包围中突围。如今我只是想见他一面,你竟一刻也不等?”

  “林府归林府,你和你师父归你和你师父,我没有家,也没有亲人,就他一人把我放心尖上疼,把我当宝珠捧着!若不是当年他买下我照顾我,我都不知道自己会沦落何处!我是一刻也等不得!他两个灵根都不完整,在外头谁知道会有多少人打他主意,我就是等不得,怎么了!”

  林红瑶伶牙俐齿,丹唇开合间就是一长串话,平时习惯了她同师尊撒娇卖乖的语调,突然听到她像倒豆子一般说话,语气还是难得的冲,宁折天的火气瞬间就被震惊覆盖了。

  很快,他的怒火又熊熊燃烧:“没!有!亲人?我是谁?宗门你又放哪了?”

  林红瑶瞪着他,“你算什么哥哥?我们两地分隔,如今相逢也不过几年,待彼此与师兄妹并无二般,怎么比得上我和哥哥?好,就算我叫你一声哥哥,那又如何?你是我亲人又如何?你告诉我,我爹娘在哪?为什么我们会分离?为什么你被人好好地养着,我却要被几易人手?”

  “这不能怪我啊!我都不知道我有一个妹妹!”宁折天嘶吼。

  “我也不知道有你这个哥哥!我更不想知道你是我哥哥!可是因为你!你的存在!他不想做我哥哥!你要我怎——么——接受你!”林红瑶也同样吼回去,声音大极了,惊起枝上的鸟雀扑棱棱地飞走。

  落叶哗啦啦地掉落在林红瑶的背后,盖住她来时在石板路上走过的痕迹,宁折天看着她与自己略有相似的眉眼和倔强的目光,一时发现,他们的关系从来不是靠血缘和自己想当然就能拥有的。

  他从未了解过这个人,哪怕他们身上流着同样的血。

  从她十二岁到如今十六岁,整整四年,他知道她什么呢?

  林皎陪了她却有十年,陪着她生长,给了他力所能及的一切关爱。

  血缘不过是他们之间最微弱的联系,他们不同的际遇是翻山越岭也难以填平的沟壑。是啊,他和林皎怎么比呢?

  生恩不如养恩重,他自己不也是把师父当作最亲的人么?

  宁折天是少有低头的,林红瑶也只在有求于人时才会低头,突然寂静下来的周遭,就显得他们之间的气氛尴尬了。

  林红瑶自觉不欠他什么,硬邦邦道:“你自己去吧,别管我。”

  “他走了也有四五年了,你如今片刻不歇赶过去,也未必能找到他……林夫人得到的消息也是好几年前的。”宁折天冷静地和她分析。“等几日也不成吗?”

  “不成,就怕他本来这几日就在那里,过了这几日就不在了。”林红瑶不容置喙反驳。

  宁折天几乎要举手投降:“行,等找到他,我再去看师父,成不?”

  “你爱找不找,没有你我自己也会去。”林红瑶撂下话扭头就走。

  她没有归属感,她吃过百家奶,也吃过难以下咽的糟糠,衣不蔽体,挨过打,流过泪,反抗逃跑过,在别的孩子牙牙学语时就能察言观色唇齿利索地卖乖讨巧,避开恶意。

  她没有长歪,她只是把自己关起来,把自己护得严严实实的,只把自己最柔软的那块儿,给了林皎。

  明心宗若是再花上十年,也能磨出一个口子,她兴许也能把明心宗当作家。然而现在,她没有家,是个一直在漂泊、随时能出发的人。

  第二日,鸡鸣刚过三声,她就换了衣服。

  林夫人给她备了很多寻常富贵人家女孩儿会穿的漂亮衣服,她挑了一套套上身,梳妆后就往外走。叫守门的仆人开门时,她听到宁折天在背后问她:“喂,不打算等我?”

  林红瑶转头,头上银杏金钗的流苏轻轻晃动碰撞。美目盼过来,在微熹的天下蕴着柔柔的光。

  宁折天抱着剑,一头黑发束在玉冠里,剑眉星目,俊逸英朗,槿紫云纹在暗淡的光里似墨云腾腾,薄唇总是含着戏谑讥讽的笑,现下也看不出他是何种情绪。

  她没有理会他,跨出门槛。宁折天跟上去,跟着林红瑶走。

  澜海岸开春后,林皎就马不停蹄地投入海里修炼。

  不过歇了一个冬天,他考量后还是决定循序渐进,慢慢调回冬天前状态。

  澜海岸的花木甚少,乍一望眼,几乎看不出区别——澜海岸的勃勃生机都藏在海里,藏在一些看不到的角落。

  林皎歇息时,就坐在礁石上看翻涌的海,忽然打了一个喷嚏。

  吴怨关心他:“少爷莫不是着凉了?”

  林皎伸出手掌示意不要激动:“不是,是有人念叨我……哎,是不是家里人念叨我啊。”

  前几日看到一种鸟,长得像燕子的近亲。

  林府檐下住着一窝燕子,下仆想赶走,怕污了走廊与地面。那时林皎九岁,阻止了他们,做了一把小伞倒挂在檐下,嘱咐下人照顾一二。

  如今不知燕子如何,过了春,应当也飞离林府了。

  春日总多思,思燕子也就罢了,总会想起远在万里的父母,免不了长吁短叹。然而要寄信,又不知道写什么。无论报喜还是报忧,似乎都不能让父母尽信,下笔如椽重,饱墨的笔写不出半个字。

  最后还是不舍地搁笔。罢了,待自己真有好消息再写吧。可惜这时又不如搁笔时坦然,惶恐自己朝不保夕的活法,不知何时才能给父母递信。

  辗转后还是匆匆写了几句遗书,放在吴悔那里。若真命丧黄泉,也有人告知父母,不必日日昂首盼望。

  但是又想,若是父母不得他的信,是不是就默认他还活着?

  于是就想把信拿回来,可是以吴悔的性格又会嫌烦,转念一想还是算了。

  唉,伤春悲秋还是不适合他,修炼要紧。自己强了才不会死。

  修炼挺让人上瘾的,反正林皎觉得,至少每运转一个周天,都是有收获的。

  白晓生来得悄无声息,悬空出现在他们背后,猝不及防地把手搭在林皎肩上,故意“哇”了一声,吓得林皎抖肩。

  白晓生眼睛弯弯:“既然在休息,不如一起去集会上走走?”

  澜海集会频繁,热闹时彻夜点灯,来往者摩肩接踵,挥汗如雨,吵吵嚷嚷到绝人滩都能听见声音。

  几人逛了逛,林皎走到了旧书摊子,蹲下来翻了翻。可惜很多都没有什么意思,都是些风月话本。

  翻到一本老旧的风物志,他翻开看到很多有趣的东西,高兴买下,登时起了兴致,专门逛旧物摊子。

  过了一会儿,瞧见了有卖黄表纸的,就走过去问黄表纸价格。手上摸了摸,感觉手感不差,应当还不赖。

  摊主懒洋洋地挥开他的手:“仔细别脏了我的货!”

  林皎抱歉赔笑,过了一会儿才想起自己戴着帷帽,把笑敛了。“无妨,我摸过的就买下。”

  摊主迅速把他的手往下按:“这位客人随意摸!”

  林皎失笑,在确认黄表纸确实很好,价格也算不错后,就摸钱买下。

  摊主问:“客人还需要朱砂嚰?在下还有些细细做的好朱砂,只是要明日才送来。”

  林皎思索后做主预订了一些,又陪其他人走了一圈。

  第二日他和吴怨一起到集会,刚和摊主交过货,林皎在人海中惊鸿一瞥,瞳孔收缩。

  原文里描写得很准确,明心宗弟子头戴玉冠,身穿槿紫云纹白道袍,下踩黑履。宁折天一直都这般打扮,从未改过。

  而女主好鲜妍,喜欢娇嫩明亮的颜色,手抱琵琶掠阵时弹的曲子却狠烈强势,性格淡漠,只有在和宁折天单独相处时才显露柔情。

  人群中那明心宗道袍,旁边身着杨妃淡粉苏梅色的女子,怕不就是男女主。

  宁折天和林红瑶在一个摊边驻足,正在低头看着什么。也许是察觉到林皎的目光,清凌凌地望过来。

  林皎压下帷帽,心中思绪纷飞迅速决定:“走,我们去瀚海宗。”

  吴怨不解:“怎么了……那女子长得好像……”

  林皎不容置疑,扯一把吴怨的袖子:“走。”

  林皎有种很强烈的直觉:他们一旦见到我们,肯定就要跟着我们了。

  他一方面有些惧怕宁折天,因为主角与炮灰的关系几乎无法改变,只要宁折天和他待在一起,可能就免不了自己被炮灰的命运,除非天道站他这边;另一方面,他不想红瑶跟上来,因为他还不忍心让红瑶跟着他受苦。

  极北之地风刀雪刃,还是不要让她跟去。

  按原剧情,他们应当往西边去才对。

  他们总有自己的好机遇,没必要跟着他受苦。

  吴怨虽然不知道怎么了,但是他始终把“少爷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奉为人生信条,不该问的绝对不问一句。

  林红瑶问心不在焉的宁折天:“你在看什么?”

  宁折天剑眉不展:“看到一个人,走路姿势有点像他。”

  林红瑶往他目光方向望过去,柳眉轻蹙:“你不会看错了吧?”

  “到底是你找人还是我找人?”宁折天相当不耐烦,直接往林皎刚刚离开的地方走去,林红瑶也追上去,一时有些怀疑。

  四年没有见,林皎应当有很大的变化,林红瑶并没有把握把林皎认出来——毕竟她的变化也不小,宁折天与刚上宗门时天差地别。

  但是她就是这个性格,要做什么都是尽力做到极致,也不管成不成。她总是害怕,如果自己不试一试,就会失去什么。

  那些辗转人手的日子,也不是没有试着和被买卖来的孩子一起逃过。但是在逃到月色里时,她犹豫了一会儿,然后被人贩子追上,捂着口鼻带了回去。

  好像就是从那时起,她就成了这样。

  林皎反应够快,宁折天还是没有看到他的去向。进了瀚海宗就请见郎千叠,言明辞别之意。

  郎千叠很大方,“本就是为着保护小友才请小友做客卿。若小友离去,不在澜海地界,倒也安全,我不会阻拦的。小友也帮了瀚海不少,我合该给些盘缠。”

  林皎想也没想就拒绝了:“郎仙尊大恩,已给了我等不少惠处,若我等再受什么,倒是我等不是。只请郎仙尊保密我等去向,送一下我等往天接岛去的港口,就足以我等感激涕零了。”

  郎千叠听出一点言外之意:“外头有人堵你?”

  “也算不得堵,只是在下不愿与之见面,算不得仇家……是故知罢了。”说到这二人,他不免五味杂陈,一时有点语无伦次。

  郎千叠点头应允:“小友来得匆忙,请小友先收拾,在瀚海宗待些时日,好作安排,再送小友离开。”

  林皎没有什么好收拾的——几个人都过得很简单,林皎不喜骄奢淫逸,余下几人也一切从简。

  只是白晓生……

  天接岛不比澜海,人迹罕至,渺无人烟。因其紧挨无尽海,渔民少有靠近那一带。

  无尽海深不可测,据祖祖辈辈口口相传,底下尽是巨大的海兽,且往那去,极易迷失方向。

  他用传音石对吴悔交代几句,然后犹豫道:“若是白兄不乐意去天接岛,也好言相送,到底一路的情分。”

  言罢,就转头同郎千叠商榷:“若是那二人上门,非要打探出我等踪迹,郎仙尊也不必忧烦,如此对他们说……”

  郎千叠脾气一贯好,侧耳听完,面上露出迷之微笑:“倒是良策,只是,恐会怪罪在我身上。”

  林皎含笑行礼:“一切都是在下的安排,再怎么怪,也怪不到仙尊头上来。”

  郎千叠当下使乾坤挪移,带林皎二人到了港口。二人与郎千叠拜别后便乘船离岸。到了天接岛附近,二人下船御剑飞行。上岛就见到躺在沙地上晒太阳的吴悔,却不见白晓生,林皎心中一时有点失落。

  头上的枝叶忽然动了动,一个青涩微硬的果实落到林皎头上:“明公子可是在找小生?”

  林皎抬头,又惊又喜。

  “都约定好的,小生可是要做见证者,怎能半途离去呢?明公子的大业,尚未完成呢。”白晓生从枝头跳下来,揶揄笑道。

  宁折天却是烦躁不已,查了许久也查不着林皎。但是他又确信那日惊鸿一瞥的身影就是林皎。

  林红瑶见他难得上心,但是没有任何不耐,依旧兢兢业业地打探消息。

  大约十几日后,他们突然听见有人谈起“明骄”,醍醐灌顶,抓住那人问:“明骄?可是一位十六七的修士?”

  那人正是集会那日拦住白晓生的澜海女子阿乔,正与别人说许久不见那四人。被身着道袍的大宗修士一抓,竟没有那日的神气,说话期期艾艾起来:“是……是啊,约莫四五年前来的,长相可俊美了,若不是我一时兴起掀了他的帷帽,我就错过这等人间绝色了。”

  见到旁边美艳出尘的林红瑶,阿乔的气势更弱了几分:“二位是找他们么?”

  宁折天收回自己急不可耐的模样,安抚道:“他身边可是跟了两位青年修士?”

  阿乔皱着眉想了想:“他身边有三人,有二位确实对得上,还有一个书生,也是容貌极好的。”

  说完阿乔心里莫名生出几分懊恼与愧疚:仙人问起人来,她竟只能浅薄地答其容貌。

  宁折天又问:“那明骄长相如何?是如何俊美?”

  阿乔绞尽脑汁地想:“鼻子高高的,嘴唇红红的……”心知自己的形容根本不起任何效果,她也有点急了,“眼睛……眼睛周围带点仙子身上衣服的颜色,眼角角垂下去又翘起来,笑起来跟月牙似的,像衔着水般!”

  二人在掌心描摹,发觉是一双标致的桃花眼。

  “他穿着多鲜亮眼,但是素干干的,只能见一朵或两朵花,花样很少。”

  二人愈发觉得,这就是林皎。虽然有些细节待议,冥冥中已经笃定了这人就是他们要找的林皎。

  有了方向,不论对错,都比毫无头绪没头苍蝇般瞎找一气好。

  他们揪着“明骄”打探,得知四人中有二人为剑修,一位专修水行功法,且买过朱砂、黄表纸等类,出手极其大方后,虽然还不能盖棺定论,但几乎可以确定那是林皎了。

  待得知那两位青年修士的名字后,他们彻底敲定“明骄”的身份。

  遮掩容貌,改名换姓,增加人数,虽然骗不过修行者,但是也够糊弄平民百姓。且谁能想到,一介南国人,千里迢迢来到北国,在一个风俗大相径庭的地方一待就是四年?

  他们去了绝人滩,去了那处洞穴,发觉已经人去楼空。用树枝翻了翻地上的灰,已经走了许久。

  推测一番,得出他们前脚刚来,林皎后脚就走的结论,一时有点如鲠在喉。

  林皎不愿见他们。

  越是令人挫败,宁折天和林红瑶就越是气势汹汹,誓不罢休。

  过了几十日,他们终于找到了关键线索。

  卖黄表纸和朱砂的摊主听着描述,挑眉懒洋洋地指着瀚海宗:“若小的没有记错的话,那几位往瀚海宗去了。”

  林红瑶和宁折天才想起,这里是瀚海宗的地盘,打探消息,去找当地宗门最好不过。

  只是瀚海宗低调,常年和澜海百姓打交道,穿着有时也与百姓并无不同,常常使宁折天和林红瑶忘记这里还有别的修士。

  他们递帖拜访瀚海宗时,郎千叠并没有多意外。明骄几人遮掩行踪十分敷衍,似乎根本没有想到对方会来找他,那两位小辈打听一阵,也能找上瀚海宗。

  只是年纪尚小,被养在宗门多年,不知人情世故,一直想不起到瀚海宗探听。

  郎千叠性格极好,乃是纯良之人。最初帮助他们,是愧于把他们卷入宗门的纷争,后来对他们是实打实的有好感。

  且不说迷雾重重的白晓生,灵根不全依旧修炼的林皎,单是吴悔,都让他有点惊奇。一个其貌不扬的丹修,没什么名声,却轻而易举地炼出了他所需的丹药。

  丹道一脉,虽然有较完备的体系,但是万年来也只出了一个丹心药尊白少冬,却因天地大劫来不及留下更多传承仓促飞升应劫,再千年也只出了一个丹王,却也行踪不定,传承困难。

  丹道问悟性,没有悟性学得再刻苦,最后依旧是泯然众生。丹修的地位一向很高,但是真正令人心悦诚服的屈指可数。

  若是吴悔遇到好的传承,说不定能一飞冲天。

  为此,即便郎千叠在忙着整顿内外势力的同时,也愿意给明骄几人帮助,横竖是举手之劳。

  郎千叠依旧是和和气气地把人请进门,寒暄了一会儿,宁折天就开门见山:“郎仙尊可见过一位名为明骄的修士?”

  郎千叠笑容不变,叫一个弟子把明骄留下的东西取来。

  自郎华岁醒来后,阿镜波就去照顾她大病初愈的大师姐了,郎千叠就随意找了一个弟子做事。弟子性格怯弱,放下东西就出门去了。

  郎千叠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条舌系带,和一片鳞。郎千叠把东西往他们那里轻轻一推:“我确实见过,他走之前说有人会来找他,还为小友留了东西。”

  东西被推到了林红瑶面前,显然是只给林红瑶一人的。

  林红瑶眼睛眨了眨,收下舌系带,拿出鳞片:“这是……”

  “明骄在澜海曾猎下一条蛟,听闻他说,这是蛟的逆鳞。虽然无甚用处,却极有纪念意义,小友可要收好了。”

  林红瑶一言不发,把鳞片放进储物戒,抱拳问:“请问仙尊,明骄可有说他往何处去?”

  郎千叠语气温和:“确实有说往何处去,小友是想知道么?”

  林红瑶点头,郎千叠却说:“虽然他并未说不能告知别人,但,于情于理,我也不能随意和你们说……”

  宁折天和林红瑶面面相觑,低头沉思许久,林红瑶发问:“仙尊可知海上多少岛屿?我们初来乍到,还未看过此处风光。”

  “岛屿数不胜数,只有菱洲岛可以一观。小友若是有什么想要的,可以去那儿看看。若不是我家小女正修经复脉,不然我也想去菱洲岛走走。”郎千叠粲然一笑。

  郎千叠的暗示已经给足了,林红瑶从自己的储物戒里拿出一瓶洗筋伐髓的丹药,放在桌上:“是在下不是,引仙尊想起不悦的事了。”

  郎千叠若无其事地收下丹药,“菱洲岛有秘境一处,便是寻常人也能去。只是一生只能有一次机会,且一待就是四五年,二位可要去找找机缘?我可代为定下去菱洲岛的船只。”

  宁折天拱手:“不必了。”

  林红瑶和他对视一眼,知道交易到此就够了。郎千叠没有传闻中的那般高尚,一瓶丹药就能买他手下客卿的消息,不可深交,最好避免欠他人情。

  二人走后,郎千叠忍俊不禁:“还是两个孩子,城府深不到哪里去,明骄真是算准了他们。”

  他们去菱洲岛,必定会进菱洲秘境,在菱洲秘境待个四五年就会回过味,察觉自己被郎千叠三言两语地骗了。

  进了菱洲岛,必须待够四五年才能出来,虽然也有不少机缘,但是被骗到这里,谁人不憋屈?至于郎千叠不守信?这自然是不成立的,是郎千叠“声东击西”,让他们始终找不到明骄的踪迹。

  郎千叠没有损失,就得了一瓶药。就连这点都没有说头,任何修士到了宗门地界都要上门拜访,宗门会提供庇护,修士也该付与宗门一些酬劳。洗筋伐髓的药虽然珍贵,但是于明心宗而言却不难得,每名弟子都可凭命牌每个月领上相应的瓶数。

  至于有人责备他,明明拒绝告知就好,却故意骗两位小辈,那这也没关系,这是明骄该帮忙澄清的。说好的责任由明骄担,郎千叠自然没有什么压力。

  林红瑶和宁折天在澜海待了四五天准备物资,期间有不少瀚海宗弟子引路提供帮助,甚至寻了经验丰富的渔船队。

  等把二位送走,郎千叠终于忍不住,和女儿说了这件事,把病气未散的郎华岁逗得前仰后合。

  越国赞水江,芦苇荡漾,一名双眼蒙布的清丽女子,身穿葛布道袍,腰系草绳,头发用树枝簪着,脚下踩着木屐,手抱二胡,站在舟上,与岸上的人面对面。

  面前一困顿潦倒的老人,问她:“小姑娘,你还有什么高见?”

  一阵似真似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能有什么高见?」

  “你此次离开,恐怕就不回来了。上次你千里算定,郎家千金需要一颗蛟心。老夫千里迢迢去瞧那一眼,已经心服口服。谁知你转手就对蛟做了手脚,老夫实在想不出缘故,必须在你走前问到答案了。”

  女子并未张口,声音却似钻入脑中般,清清楚楚:「天道气运一事,我能说的实在有限。日后若有机会,你自会知晓。」

  老丹王又欲说什么,就听女子说:「你不就是想问,能不能找到一个好弟子吗?你命中是有一段缘,时机未到矣。」

  老丹王又惊又喜,惊的对方知他所思所想,喜的是半生夙愿有了着落。

  “可能说说,是何人?”

  「少年入道,与师长不和,如今孤身修行,随人四处游历。如痴如狂矣,半分不改矣,天言:无悔。」

  「说来,我要做的事里,有一环就与他有关,时也命也。」

  「你若要找到他,需往莲叶田田,满城烟柳,梅子黄时雨的地方去,惊蛰初开时,彼时你们就能见面。别忘了拾掇干净些,他傲气不亚于你。」

  老丹王一愣,哈哈大笑:“这性子,正合我意!”

  船夫提棹,船缓缓离岸。老丹王抓紧时间问出最后一个问题:“你到底是何人?”

  女子微微一笑,「在下乃天道门第二十七代传人,余江声。」

  “相识五年,你别诓老夫了!天道门早已绝迹!”

  余江声笑而不语,无所谓地平静站在船上,渐行渐远。

  修仙界有自己的纪年法,千年一年号,一甲子一天干。如今是春分时代戊甲子,即春分千年里的第五个一百年。

  自老祖开辟修仙之始,就有碧落、坤灵、天经、纬络四个时代。纬络时代大乱,天界仙人下凡应劫,折损上万。大劫过后,则用二十四节气为年号纪年。

  天道门以参悟天道为道,故而晦涩多艰,难以传承。据记载,天道门在灭门前,自立宗以来也只有二十位弟子。

  虽然每一任传人都成功飞升,但是没有人愿意把光阴耗在这一道上,故而传人稀少,比老丹王自己还愁传承,更不必提纬络时代,天道门全员到场应劫而灭门。

  那是四千年前的事,本就少记载的天道门如今更是无人提及,就连传承也破灭了。

  所以老丹王不信,也怪不了他。

  更何况余江声是个音修,手段诡谲,更不像天道门。

  二人相识,还是余江声救的他。萍水相逢,打了五年的赌,余江声从来没有输过。老丹王以为她有什么卜算的本领,却从不见她起卦。老丹王是认识神算“卜算子”的,在卜算子那里什么算卦的方式都见过,却从没见过余江声这样的。

  赞水江波光粼粼,轻舟短棹,惟余江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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