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皎算准了宁折天和林红瑶会去菱洲岛,故意让他们在那里待个四五年出来。
这样才能争取自己变强的时间。
而且原著里,他们并没有去菱洲岛,都是在西边发展。后期则是被知多少追杀,到处躲,东边的机缘没有得到开发。即便来了东边,境界高了也看不上这点机缘。
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来东边,林皎猜着他们是追着自己来的,至于缘故,不是自己老妹舍不下自己,就是那小心眼的宁折天记仇,特意来报复他。不管是哪个原因,林皎都没有耽误他们发展的想法。
按照很多小说的套路,主角身上不是背负血海深仇就是天降大任,或者两种都占全了。原著里面宁折天和女主的来历都是个谜,至少血海深仇应该是有点的。
阻碍主角发展,就是在阻碍主角报仇雪恨的道路,或者拯救世界的道路。林皎不傻,他可没有救世情怀,不想做圣母挡人报仇的道路,也不想替主角顶天立地拯救苍生,他只是想活着变强而已,不想被宁折天克死而已。
人活着,至少要有点大局观,才能避免很多麻烦,不是吗?
所以他把人引到菱洲岛去了。菱洲岛再凶险,也只是对于筑基以下的人而言凶险,有很多零零碎碎的机遇,最大的机遇不好找,很多奔着这个机遇来的高手都空手而归。
这个机遇不是秘密。菱洲岛秘境是一位知名器修大佬留下的秘境,大佬修为有限,命途多舛,早早就知道自己要病死。
但是他人生最大的乐趣就是炼器,对炼器已经到了狂热的地步。所以他死前就准备了一个秘境,死后把自己的魂魄困在秘境里,只要你能找到进入他的炼器塔的入口见到他,且带足材料,他就会帮你炼出最高品质的法器。
林皎自己都打算等以后找足材料,到菱洲岛去找这位炼器师打一把独属于自己的剑,不过他也没有把握能找到这位炼器师。反正宁折天和红瑶暂时没有别的机缘,不妨帮忙探探路?
而且据说,入口是由一个天阶法宝控制的,如果能把它拿到手,破除迷障,那么这个法宝就归你了。说不准宁折天和红瑶天运加身,直接就到手了,到时候自己去的时候,就能轻而易举地找到入口了呢?
诶呀诶呀,满腹心机算计,林皎你可真不是个好人啊。林皎摸着自己的下巴,愉悦地想着,狐狸尾巴都要冒出来了。
无尽海海水深黑,水黑为渊,此处的海水几乎都是黑的,没有渔船到这里。一片叶子落在水上,都会被深水暗流吸进底——极度违反物理,没有一点浮力。
林皎拿一根铁链,一端固定在岸上的巨石上,另一端垂进水里,自己攀着链子固定住身体,以防被彻底卷走,运转灵力对抗吸力。
水下也是黑漆漆一片,一条鱼也没有。一旦有动静,十之八九都是极大型的海兽。所以林皎修炼的时候十分谨慎,小心翼翼地把灵识探出去,若是觉察了什么动静,就及时收回来,把气息收敛,避免被发现。
也许是因为这里没有人烟,故而灵力丰沛,林皎甚至怀疑这一代是不是有被掩藏得严严实实的灵脉。但是仔细感受,又感觉不到在哪里。
在无尽海修炼不比澜海清闲,但是却比澜海要无聊。
无聊得林皎几乎要长海草。
而且因为水深,光线被黑黝黝的水吸走了,天明天暗都不甚明显,林皎也不知道自己在这里面待了多久——幸好他没有幽闭恐惧症,不然要疯。
手中的铁链荡了几下,强烈地抖动起来。林皎抬头,看到上方有个瘦削摇晃的白影,正顺着铁链缓缓往下挪移。
林皎运转灵力,开口说话时,声音没有被水流带走:“白兄,是你吗?”
白晓生没有回话,慢慢爬下来。林皎让了让,白晓生和他同一高度时,才缓慢地眨眼,似乎要在黑沉沉的水底看清眼前的人:“是小生。”
“你怎么下来了?”
白晓生半开玩笑:“怕你无聊,下来陪你。”
林皎忍不住笑,但是笑声被水流带走,变成了水中的一串气泡。这个画面过于滑稽,白晓生忍俊不禁。
林皎笑得更欢了,在铁链上前仰后合,因为强大的吸力而绷紧的铁链剧烈晃动。
笑够了,林皎拍拍他:“白兄回去吧,我可舍不得白兄同我一起受苦。”
白晓生歪头,散落的头发因为水流而轻轻飘着:“怎么舍不得?”
林皎想了想,有些怀念:“四年前见白兄第一眼,就觉得白兄不同凡响,后来听白兄一席话,仿佛得了人间至理。那时我就在想,若是两军对垒,‘此子或可为军师’,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运于股掌之间。”
白晓生见他如此严肃,反而好笑起来:“明公子谬赞了,小生不才,只是略通皮毛罢了。”
林皎揶揄他:“白兄莫要自谦了,我这草台班子,可是不敢肖想白兄半分呢。”
白晓生半点不怯,调笑回去:“破锅配烂盖,明公子的草台班子,合该配小生这破书篓子。”
“哎,可不带这样的白兄,怎么还自贬起来了。你这样,我还是问白兄下来究竟所为何事,可不和白兄说闹着玩了。”
哪有这样,不痛不痒地威胁人的。水下的昏暗掩盖了白晓生眼里的笑意:“那就说罢。小生要筑基了,和明公子说一声。”
“筑基?那感情好啊!虽然墨海派筑基后和凡人依旧无甚区别,但总归离金丹更近一步了。”林皎听了实打实地替白晓生高兴。
少年越发出众的容貌被水波荡漾得影影绰绰,笑意依旧,在暗沉沉的海底依旧粲然如阳。
白晓生目光幽深了些许,面上依旧笑着:“离金丹还是很远……小生总是好奇,明公子似乎对墨海派很了解?”
林皎笑容僵硬了一点:“啊,家里有人在仙途,偶尔会提及一些门派。那时觉得有趣,就多问了一点。”
白晓生若有所思,似乎有点认同地点头:“想来这位前辈的年纪,应当不小了。”
林皎睁着眼睛说瞎话,半点也不含糊:“可不是嘛,已经是出窍修为了。”
对不起老爹,拿你当一次挡箭牌。
林皎有意转开这个话题,拍拍白晓生的肩:“白兄,水下寒冷,快上去吧。”
白晓生从善如流,抓着铁链往上爬。铁链滑溜,看得林皎心惊胆战,伸手托住他的脚。
白晓生稳稳地踩在他的手上,愣怔地低头看向林皎。林皎有点尴尬,摆出笑容试图用开玩笑来缓解尴尬:“军师,上去吧,我们需要你坐镇后方。”
说完顿时觉得更尴尬了,尴尬得他的脚趾能抠出一个亚特兰蒂斯。
白晓生压抑住笑声,强忍着笑意往上爬,等上了岸,还没来得及使烘衣诀,人就已经笑倒在地。
虽然尴尬得有些不想见人,但是第二天听到轰天裂地的雷声时,林皎依旧从海里爬了出来。一上岸就见到吴怨候在铁链边:“他在渡劫?”
吴怨扶起他,“是啊。”
很自觉地走在前面给林皎引路。
吴悔守在雷电边,抬头望砸下一道又一道的雷云。电光照亮彼此的脸庞,几人都没有说话,只是在光闪里点头致意。
林皎很担心白晓生能不能撑过,毕竟墨海派人前期太脆皮了,和瓷器一般,他生怕对方被雷劈坏了。
吴怨似乎看出了他的焦灼,低声和他说:“少爷放心,我看白小友的状态很好。”犹豫一会儿又道,“不似少爷渡劫那般恐怖。”
林皎不免有些疑惑了:“我上次渡劫很可怕吗?渡劫不是一向很凶险么?”
吴怨一时语塞,意识到林父可能没有和他提及雷劫是什么样的,只能附耳细细解释。
雷劫凶险,但是天道有情,一般筑基的雷劫都会很温和,劈满十道九道,一般都不会重伤,很快就精神抖擞。但是越往后,雷劫就越可怕,不但数量增加,劈得也狠。死在前期的人大家都可以肆无忌惮地笑一声“庸才”,死在后期的,大家都知道有多凶险,不会多吭声。
像林皎筑基雷劫,能把人劈得半死不活,还把礁石都劈碎一圈的着实少见。但是林皎一向是有主意的,吴怨就以为他心里有数,知道自己的特殊。
谁知道少爷不是心里有数,而是一点数也没有啊!
吴怨痛心疾首。
林皎尴尬地笑笑,缓解大家的情绪。心里却是惊涛骇浪。
为什么自己的雷劫这么凶猛?
虽然痛归痛,但是他能感觉到雷劫的淬体效果并不差。然而他也清楚,这种程度的雷劫,是要往死里劈的。
是因为他是穿来的吗?天道发现了他还活着?要清除这个不合理因素?可是拜托,这个世界——原著本身也合理不到哪里去吧!自己如此剧情合理了反而该劈?写出创世创人的创死人文的狗作者不该劈?怎么不把狗作者劈死了穿越啊!他一个破看文的却穿书了!
还有一个可能是自己灵根不全,不过不知道灵根不全和雷劫有什么干系。但是林皎希望是灵根不全的缘故,毕竟如果是前面那个原因,这天道还是毁灭了好,罔顾人伦的狗天道。
自己必须尽可能在结丹前解决灵根问题。虽然没有什么理论和案例支撑,但是林皎觉得其实这个法子是有点效果的,他能很明显地感觉到灵根被灵力滋润的感觉,而且最近灵根好像痒痒的……
第九道天雷劈下,白晓生的身形不动,雷云却没有停下的意思,轰隆隆地劈下第十道。第十道后,上天似还不满足,又劈了三道才收手。
周围的东西焦了大片,白晓生身上也在冒烟。白晓生睁眼拍去身上的灰用了清尘诀,套上一件水墨桃花圆领长衫,拍了拍站起来。
林皎放下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走上去抱拳贺喜:“恭喜白兄,如今也是筑基修士了。”
“过誉了,明公子,小生依旧要仰仗各位哥哥和公子呢。”白晓生整理满身狼狈,从储物戒取出发扣编好辫子扣严实,才端端正正地戴上巾帽。
当他戴上巾帽后,林皎才注意到他似乎长高了点。白晓生长得着实慢,明明年纪比他大些,个子却比林皎矮。尤其这两年林皎长得飞快直奔一米八,白晓生比他矮了不是一点半点。
现在白晓生的发顶就在林皎的鼻子下,骤然拔高,林皎猛然有点不习惯。
白晓生注意到他的视线,猜到他在想什么,哭笑不得无可奈何,毕竟自己的桃花扇已经在杀蛟的时候损了,想敲林皎的脑袋也不得。
林皎见他的神色,自知失礼,把头低下一些。
因为不擅长束发,所以林皎的头发向来是束成高马尾,有些参差的散发就零零碎碎地垂在脸周,看起来少年意气而风流。如今垂头,乌黑的头发晃荡,马尾根也翘起了几根硬茬茬的头发,让白晓生更加手痒。
手中没有桃花扇,白晓生冷静地告诉自己要克制,却还是忍不住拍了一把他的头:“好了,明公子当初渡劫,没当大事,怎么如今小生渡劫,就好似天大喜事?”
林皎勾唇偷笑,把头抬起来,“军师突破,谁不高兴。”
果然,白兄还是在意的吧?小军师表面上说着不在意,心里其实是相当在意自己的身高的,口嫌体正直的小军师。
吴怨:?
吴悔;?
吴怨吴悔:少爷,我们不知道的时候你们到底说了什么悄悄话,军师是怎么回事?
如果吴怨吴悔是现代人,估计会说:少爷你玩梗怎么不带我们?
白晓生想着我就怕你尴尬,才半点不提,你倒好,上赶着来了,也别怪我捉弄你:“也是,小生突破了才好坐镇后方,明公子才好冲锋陷阵,明公子,请吧。”
不得不说,一针见血,林皎彻底被尬住了,尴尬得要脚抠沙滩出沙雕。但是深知自己不能怯场,只能讪讪道:“有劳军师,在下去冲锋陷阵去了。”
白晓生笑眯眯地拱手:“主公,去吧。”
吴怨和平时一样,回了帐篷一趟,确认还够食物,就去巡岛了。
吴悔有时会跟在吴怨身后,去采一些草药。偶尔白晓生也会跟着,一路辩识所见,有时会和吴悔交流。
三人的关系很微妙。吴怨吴悔无疑是忠诚于林府,自然是对林皎唯命是从,遇上危机,二人绝对是毫不犹豫拼尽全力保下林皎,至于白晓生,他有自己的师承和办法,他们并不会多管。
但是林皎对白晓生的态度极好,几乎是奉为座上宾。二人虽然不知道缘故,看在林皎的面子上,他们也会帮助白晓生。
只要白晓生不会做出伤害林皎的举动,他们都能与白晓生和谐相处。
不过,鉴于白晓生之前救过林皎和吴怨,二人对白晓生的观感很好。
白晓生清楚他们的目光里都有什么,只是装作不知道,看破不说破。他很好奇明骄的计划是否能够成功——这是他跟着他们的初衷,但是也明白,什么都比不上保命重要。
明骄说要来天接岛无尽海,说往后去的地方恐怕更为凶险,他思量过是否要离去。但是还是跟了过来——至今都没有想明白原因。
或许这是明骄的魅力,极少约束下属,尊重下属,但是绝对不会让渡主导权,牢牢握紧权柄。为人赤胆真诚,心机虽有然而城府不深,没有架子不多置喙,与之相处如沐春风。
或许前往下一个地方时,对方也会这样询问自己。至于那时……
是否要继续跟随,这是一个很值得思考的问题。
天接岛闭塞,因而少有凶兽。即便有也是躲着他们走,还算安全。
正当他们以为,会在这里一直待下去,却在第二年出了事。
夏暑炎热,天气沉闷,乌云盖顶。白晓生储物戒里突然有了异动,打断了他的修行。神识查探后,赫然发现是他师父给的有警戒用处的法器在震动,于是出帐篷一看,惊愕着对吴怨大喊:“吴前辈!”
吴怨也觉得不对劲,却说不出哪里不对劲。三人聚在一起,听着远方发出瘆人的咆哮,以为是有海兽,头皮一紧,急忙往海边去。
途中地面突然裂开,沙石坠落间,三人急忙乘着法器飞离地面,对着地面的巨壑心有余悸。
潮水猛然退去,海面产生了很多的泡沫,海水泛白,海滩上也生出泡沫。白晓生骤然反应过来,率先冲了出去。“是海溢!快去救明公子!”
林皎在水下隐隐约约也察觉到了什么,水里的颠簸似乎有些厉害,海兽也躁动不已,深海中轰隆隆的声音也让人心悸。
他知道要回到岸上,但是无尽海可怕的吸力和躁动不安的海兽都让他有所顾忌,不敢有太大的动静,只能慢慢往上爬。
白晓生到林皎面前时,二人只有一层水的距离。白晓生伸手想把他拉上来,林皎也伸手,在握上去的瞬间收回去了:“快走!”
白晓生焦急地要说什么,吴怨吴悔赶来时,就见到泼天大浪要盖住白晓生和林皎!
林皎骤然拔剑,锐利的剑气把白晓生掀走。他的剑气是在水下练出来的,早已被打磨得刚柔并济。即便白晓生被推开几里远,也不会掉下他的狼毫笔。
“救白兄!别管我!我死了这也是我的命!”
吴怨吴悔来不及救林皎,身体下意识服从林皎的话,拦腰抱住白晓生一退千里。
大浪重重拍下,把海滩上的礁石都拍裂了。
三人在高空寂静无声,轰隆隆的浪潮就在他们脚下不远。
林皎知道自己可能活不了,但是依旧在求一线生机。他生下来就知道自己的命运,从始至终他就在找,找能让自己活的机会。
天要亡我,我不愿,也不肯!
“老子信个鬼的狗命!”
他在海水中发疯地运转功法,磅礴的海水的灵力被长鲸吸水般涌入他的身体,经脉鼓起,疼痛的感觉席卷五脏六腑,他惨叫着努力地消化灵力,并试图控制海浪,减小海浪的冲击。
身体里好像有什么碎了,他在海滩上被海啸锤打。
天接岛彻底被海水淹没,木石被冲走,被海水带走。
人在绝境爆发的潜力无穷,海水的冲击在他的抵死反抗下柔和了很多。不知过了多久,海啸才结束。
他昏死过去时,身上血肉模糊,有几处已经见骨。人卡在一条巨大的缝隙里,腿已经骨折了,还在源源不断地吸收灵气。
灾难过后吴怨吴悔白晓生就急忙下来找到天接岛,天接岛已经面目全非,几人也是有点不死心,希望林皎的遗体没有被海水卷走。几人惊喜地发现林皎还在天接岛上,虽然不成人形,但是好歹还剩一口气。
吴怨吴悔急忙展开抢救,接骨,止血,修复内脏,白晓生在一旁打下手,终于把人抢救下来。吴悔还一脸肉疼地拿出一瓶丹药,给林皎塞了一颗,抬手辅助炼化药力。
林皎的脸色肉眼可见地红润起来。
吴悔惋惜:“这药用的都是天材地宝,我攒了多年才有一瓶呢!这药虽然是我独创的,但是效果喜人……你们瞧,少爷不就被我从阎王手上抢回来了吗?”
白晓生往地上一坐,抹了一把汗:“明公子的经脉居然没有半点损伤……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想来是如此。”
闻言吴悔突然想起什么,赶紧伸手去探林皎的灵根,惊喜道:“少爷的灵根快长成了!他要灵力!很多灵力!我们……”
吴怨少有地急切地打断他的话头:“你们看那儿!那是不是灵脉!”
他们把林皎搬出来的那条缝隙,因为方才的动静,彻底坍塌,露出灵脉来。几人把林皎搬到灵脉上,帮他调息,防止灵力暴增撑毁经脉。
幸好林皎的经脉似乎过于结实,后来又慢慢适应了灵力流动的速度,就不需要他们了。三人实在是累坏了,干脆就在灵脉上一躺,歇息一阵。
等醒来林皎依旧在源源不断地吸收灵力。吴悔上前检查了一番,松口气:“没问题,我们也赶紧趁此机会修炼吧。”
三人就地打坐。岛上如今是什么也没有了,是最安全的时候,不用挂心他物。
三人是被雷声惊动的,见头上悬着的乌云,急忙退开怕连累彼此。离远了发现乌云半分不动,才意识到这雷劫是冲着林皎来的。
刚想上前,第一道雷就劈了下来。
电光把空荡荡的周围都照亮了,林皎被劈了个外焦里嫩,但是依旧在吸收灵气。
第二道接踵而至。林皎脩然睁眼,从储物戒取出一颗丹药吞下,炼化药力。
他浑身上下光溜溜的,只能用肉体硬抗雷劫。药力不断发挥,伤口愈合又裂开,雷电淬炼着他的身体。
雷劫来了十道,最后一道结束时,天地爆发出夺目的金光。
林皎在光芒中站起来,剑指天空。
雷电被他势如破竹摧枯拉朽的凛然剑意刺散了。他此刻的气质与先前截然不同,那股傲意与不羁,一时让人觉得无人可挡。
雷劫结束,他的气质慢慢柔和下来,似乎又和平时并无不同。他打量自己的双手,无比庆幸且珍惜地摸了摸自己在绝境中无意识保护着的储物戒——他一直告诉自己,若是吴怨吴悔不在身边,这里面他爹给他的东西,都是“保命符”。
雷劫中他只来得及拿出符纸或者丹药,符纸需要发动,他毅然决然地选择了丹药——所幸他选对了。
澎湃的灵力在他体内翻涌,他握紧拳头,闭上眼,感受自己两条灵根……如今不负众望,它们终于长成了!
他从储物戒里取出一鹤顶红交领上衣,配着沈绿大氅,穿上后一时没有找到鞋子,只能光着脚往一动不动的三人轻快跑去:“大家——”
吴怨眼眶一红,把脸别过去默默抹起眼泪来,吴悔和白晓生往前一步,一个握住手腕把脉,一个笑盈盈地行礼道贺:“劫后余生,凤凰涅槃,明公子前途无量。”
吴悔也有了些许笑意:“不枉一番折腾,变异水灵根和变异冰灵根,少爷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也算拨云见日了。”
林皎却是挂不住笑,拍拍二人的肩:“辛苦你们了。”
然后径自走到吴怨面前,给了吴怨一个拥抱:“吴怨前辈,有劳你了。”
若说付出,自然是兢兢业业日夜操劳的吴怨。吴怨闻言哭得更凶,一把鼻涕,一把泪。
林皎在三人中间珍重地跪下叩首:“谢几位不弃,救在下于垂危之时,随在下微末之身奔波,五年不弃,大恩大德,在下无以回报,在下欠各位人情。”
然后站起来,眼中带着朦胧的水意,露出一个极其炳耀的笑,对着白晓生行礼:“白兄,在下从未辜负。”
白晓生上前扶起他:“明公子客气,为小生解了近乎无解的惊世难题,也是遂了小生的愿……”
明骄的腰骨比想象中的硬,根本不起身:“还未谢过白兄救命之恩。”
白晓生失笑:“这怎么算得上救?就彼时而言,还不如说明公子救了小生呢!快起来,别折煞小生了!”
三人因为白晓生这句话被逗笑了。吴悔正笑着,猝不及防地,林皎就对他行礼了:“还未谢过吴悔前辈的丹药,药到病除妙手回春,真乃神医也!”
吴悔平日懒洋洋,有些放浪形骸,如今被这般正经一下,竟然有点羞恼起来:“少爷说的什么废话,药不就是用的么?这点丹药就值得这等大礼?哥!你快管管少爷!别让他逢人就谢!”
全然忘了刚刚自己肉疼的模样。
吴怨忍俊不禁,笑出了一个鼻涕泡,急忙捂住鼻子,众人却是眼尖,捂着肚子笑倒了。
小帐篷没有了,但是食物储物戒里还有些。林皎自告奋勇,今晚的肉他来烤,众人心情不错,也由着他来。没想到林皎确实有一手,烤出的肉让人停不下嘴。
林皎其实很会做饭,穿过来前,他家里就是开连锁餐馆和酒店的,小时候就随着父母和厨师学了不少,一直到自己出来工作,都是朋友中的厨神。到了这里,不说原主游手好闲不学无术的人设,就是“君子远庖厨”的家教也没有他露一手的机会。
出来游历也是一直在修炼,没有心情和时间钻研口腹之欲。
现在大家都很放松,没有人去细想林皎身上的问题。
白晓生坐在火边,用木棍翻了翻柴火:“明公子往后有什么安排?”
林皎知道这个时刻终于来了。
“打算往极北之地去。”林皎却有些遗憾地叹气,“白兄如今也见证了我的成功,也当离开了,我竟然有些舍不得……但是极北之地经年银装,严寒难耐,白兄修炼的功法,恐怕不适合去那里,只能割爱,不邀请白兄一同去了。”
白晓生见他眼中可没有什么遗憾,而是一如既往的狡黠与期待,仿佛姜太公钓鱼,等着有缘人咬钩。
那么,白晓生到底是不是他的有缘人呢?
于墨海派而言,他们的人生若是停在筑基期,那也不过几百年寿岁。人生苦短,去日苦多,几百年对修士而言,弹指一挥间。
故而人数寥寥的墨海派上下,都有一股不显眼的颓废风气。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白晓生在魏国与明骄相遇,听了他所言就起了兴趣。
理智来说,跟着明骄,未必能得到结果,也不确定对方的去处,还不如一个人自在。白晓生好奇结果不假,但若说动机,还是自己一时兴起比较多。
虽然一路上风景数不胜数,遇事也是有惊无险,但是这次可不是开玩笑的。
修士虽不畏寒,仍旧少有人去往极北之地。冰天雪地终年不化,他这点身子骨和凡人无异,怎么待得下去。
可是,自己真的不向往极北之地么?现在尚未金丹期,他还有些时间,等金丹后他就要慢慢接过宗门的担子了,那时也不一定抽得出时间去了。
“小白啊,为师知晓你是有天赋的现在就内定你为下一任宗主掌门。”
“别推拒,为师也想飞升啊,可是我们的道,还需有人传承。你师兄师姐不成器,都陆陆续续折在四道义上,如今只能看你了。”
四道义与松竹梅桃相对应:强极则辱,过刚易折,慧极必伤,情深不寿。
松对应强,虽逐其顶天立地之姿,却不能过强,会因强者傲心容易觉得受辱;过刚易折,虽然以梅不畏风雪为风骨,却不能过刚,易折伤自己,感到困顿与受挫;墨海认为竹乃聪慧之木,因空心而柔韧至极,但过于聪慧却会被世俗而惑,为痴愚而狂……
前三木皆为岁寒三友,桃独成一义。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好色而不淫,意思是情而不淫。四道义皆来源于世俗,从尘世而观,自然免不了“情”一字。“情深不寿”格外好理解,就是勾栏瓦舍的人也能说出个所以然来,却极少有人能做到。
强、刚、慧、情,立身之本也,是墨海派修行悟道上的必经之路,是必然体会的。但是若是研究过了,反而尾大不掉,无法自拔,停滞不前。过犹不及,要刚刚好,才是最难的。
墨海派之难,不仅仅在功法上,在修行上,还在悟道上。虽然总结出来就是一句:从凡俗而来,又高于凡俗,简单易懂,但是做到却是艰难险阻。
每一个师兄师姐都曾被内定为下一任掌门,最后都抱憾终身。白晓生知晓自己的重任,却也不想违心。
他沉默地等待肉熟,思索着如何决定。林皎看出他的犹豫不决,也不逼他,而是体贴地站起来翻动烤肉。
自己想着法子做出来的烤架还挺好用的。就是不知道极北之地好不好生火……林皎想着,一时有点羡慕男女主。因为他们都是极好的变异火灵根,威力强不说,还好用。
说起来,他们在菱洲岛应该混得还可以吧。
同样是夜,菱洲岛上的人烟众多,不少人还在菱洲岛上弄起了集会。
秘境入口的人很少,众所周知那是修士要去的地方,没有几个凡人会去惹修士。
那个地方也没有什么好去的,秘境早就被走了个遍,就连里面的小山丘也被踏成了小土堆,能拿走的东西都被拿走了,除了传说中的炼器师和他的天阶法宝,也没有什么机缘了。
修士都不太爱来了。
自从有人走了一条新的航线,把菱洲岛当作停靠点后,这里慢慢繁荣起来。即便修士不来,也能很热闹。
今夜和平时的夜晚起先并无不同,但是后半夜,地面突然震动,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惴惴不安。
白日发生了海溢,虽然没有危及这里,但是众人也能知晓并当作津津乐道的谈资,如今猛然震动,大家都在恐惧是不是海溢。
秘境入口附近的人感受格外明显。许久后大家发现无事发生,就拍着胸口再次嬉笑起来。
秘境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黄沙漫天,宁折天拄着剑,给自己的伤口缠上布条止血。
他和林红瑶被分散了,身上的储物戒和被封锁。虽然修士的伤口痊愈速度快,但是也经不起这般流血。
这是他抗住的第五波天阶法宝的杀阵了。
凄厉的风声呼啸,他神色一凛,站直举剑,对着前方露出一个邪笑:“强弩之末,就凭你?不过尔尔!”
话音刚落就冲向前,一剑挥向半空中。剑身撞到某物,发出嗡鸣,激得法宝现形。
然而法宝的防护罩相当结实,宁折天也不能劈毁。恰在此时,雷霆鹤唳般的琵琶声响起,灵力波动涌向宁折天。宁折天大喝一声,灵力汇聚向剑身,把法宝的防护罩砍出一条缝。
林红瑶的身形慢慢从黄沙中浮现,鲜艳的衣服被黄沙淹得脏兮兮的。她抱着琵琶手指翻飞鼓动,把每一个音都弹奏得饱满有力。
防护罩碎裂的瞬间,林红瑶的《破围城》也弹到最顶峰,玉指用力一扫,发出声势浩大宛如壑雷的震响——
宁折天手中的剑气势如虹,如摧枯拉朽,把天阶法宝抓在手中。
这是一个铜铎,约莫有巴掌大,上刻山海异兽纹,握在手里犹如寒冰,还会轻微震动发出急促的铃声。
宁折天嫌吵,揪住中间的木舌:“好烦的蠢物,惯会像泥鳅躲藏,一点用也没有。”
林红瑶呸了一口沙:“说得轻巧,你还不是花了一个月才捉到它么?快点认主结束吧!”
宁折天往前一递:“给你了,没用的东西我不要,何况这像音修的东西。”
林红瑶翻白眼:“你还装上了……没用的东西给我,我就该拿了?省省力气吧!你拿到的就是你的,哪那么多废话,婆婆妈妈的。”
宁折天气结,就着他的本命剑“天屈”割指抹血,一道微光后,铜铎不再晃动,乖巧地躺在他手里。
周遭的环境也开始变化,不远处的沙丘似乎有什么喷薄而出,黄沙迅疾流动,一个石头洞出现在他们面前。
宁折天和林红瑶面面相觑,又开始警惕起来。当初来这里时,他们也打听过菱洲岛秘境的消息,有点凶险,却也不难,妥妥是能找到林皎的。但是来到这里一年,把秘境翻个底朝天也找不到林皎。他们怀疑林皎是不是跑进炼器塔躲着,又不能出去,只能碰运气找炼器塔入口。
结果撞见了铜铎,宁折天毫不在意地要拿铜铎,结果触发了杀阵。二人提心吊胆在杀阵里见到了各种乱象,在混乱中恍惚怀疑林皎是不是根本就没有来这……依然是有点草木皆兵,风声鹤唳了。
他们在石洞门口想方设法试探了一会儿,确定没有什么危险,才神经紧绷地慢慢走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