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鹤能磕磕巴巴地用篪吹完一首完整的曲子的时候,算算时日,伯邑考的死期也就到了。
王姬卧房的院子里种着一棵茂盛的梨花树,此时正逢花落的时候,不时有梨花的花瓣飘落而下,纷纷扬扬出一场洁白浩大的雪,梨花落完之后就剩下了绿叶郁郁葱葱,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漂亮的光线,昭示着旺盛的生命力。
伯邑考倚靠在梨花树的树干旁,微闭着双眼,听着殷鹤吹篪,虽然乐音不是很流畅,甚至还有一些小小的错误,但是不能否认她学得很快,在相处的这几天里,能够学会这样一首有难度的曲子,已经很不容易了。
殷鹤吹完一曲,心里忽然慌乱了起来,她自我感觉吹得不错,既然能够吹完一曲,也就代表着伯邑考的任务已经完成,可以……坦然赴死了。
她抬眼去看伯邑考,后者笑意吟吟,似乎没有死亡即将到来的恐惧和不安,他只是笑着,鼓励她,甚至表扬了她,但是殷鹤却在害怕,即使他在笑。
伯邑考吹得很好嘛。
伯邑考看来,我死了之后,篪的乐音也不会消失,你继承了它。
殷鹤颤抖着双手,放下了篪。
她的心里好像硬生生地被撕成了两半,疼得入骨,一半用理智冷酷地执行着任务,告诉她应该直面伯邑考的死亡,这是剧情的大势所趋,而另一半又用情感告诉她不能让这样一位风光霁月的翩翩君子死去,它小声地说着不不不,却说不出理由。
她甚至没有理由来阻止伯邑考的死亡。
殷鹤你要入宫了吗?
伯邑考是啊,你学会了篪,我的任务就完成了,可以就义了。
殷鹤又想哭了。
伯邑考抬起手覆在她的脸颊上,手心温暖又柔软,似乎还带着小麦的清香,他的手指缓缓地摩挲着她的脸颊,温柔地凝视着她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勾着唇,那种纵容小孩子撒娇的表情又出现了,他没有说她爱哭,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他也会不舍。
他的眼眸那么温柔,里头荡漾着层层的水光,温软柔和,殷鹤觉得自己快要溺死在他的温柔里了。
伯邑考总是要分别的。
伯邑考你还有未来,不要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我的身上,不值得的。
伯邑考乖,放我走吧。
又是一个夜色,先是东方慢慢地爬上来一点黑色,然后像是清水里头滴落了一滴墨水一样,整个天空都开始染上墨色,没了阳光,天色就开始变黑变暗,能见度逐渐变低,最后,莹白的月亮弯弯的,连同着若隐若现的星星挂在天空,俗话说有星无月,如此星月同辉的场景倒是少见。
殷寿的命令到来的时候,殷鹤正在吃晚饭。
说也奇怪,她来到这个世界没几个月就适应了商朝的菜肴,一开始她还赌气说这么难吃的东西那些古人是怎么吃得下去的,后来饿得很了,不得不一边流泪说自己命苦一边吃完了一大碗饭。
阿尘莽撞地闯进来的时候殷鹤不慌不忙往嘴里炫了一口饭。
殷鹤什么事这么着急?
“王姬!大王召见了西岐大公子!”
砰的一声,殷鹤手里的碗掉在了地上,顿时四分五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