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索还在境界的彼岸。说是让约瑟夫陪着伊索的德希,一回家就和加特用从亡灵之主那里交换的技能窥视伊索在彼岸的痕迹。
“你到底和他交换了什么?亡灵之主那个死脑筋除了帮助你守住家主之位,还会把这种技能给你?”
加特看着家里出现的亡灵之主的专用,额,至少本人自称是相机的玩意儿。
“严格来说,这个位置我是自己打出来的,那个蓝毛鬼只是在最后一下帮了我最关键的一步。”
“……”
“至于这个技能,我答应给他牵红线追老婆。”
“哦……等等,啥?”
“说起来,他对象和你还挺像的,各种方面。”
加特:????????
。德希看着加特石化的脸,轻轻一笑,接着继续利用技能追寻伊索的足迹。
“这个技能给了没完全给,我不能看见那边的情况,只能感应到宿主。如果宿主的灵魂堕落深渊,我就再也没发感应到他了。”
这边德希成功感应到在河面上停留的伊索。
“同理,如果他在一个地方一动不动,时间一长我也没办法感应到他。”
那时候伊索正在河流之上感受死亡的降临。这个技能只能单方面感应那边,那边的声音可以传递过来,但这边的声音传不过去。也就是说,现在他们只能通过声音判断那边的情况,却什么也做不了。
“不过,或许我可以尝试破解,我可以尝试让他能感受到这边,帮他离开那边,不过,我需要正主在我身边。医院虽然不至于人来人往,但也很碍事。”
加特明白了,他得去把那两个孩子接回家。
而脱离了灵魂的伊索,如今只是一具躯壳,他微弱的呼吸依旧,医院也不好赶人。约瑟夫守了一天一夜,他看不见伊索灵魂的挣扎,也听不到他渴望回家的愿望,他只是看着那个一动不动的少年。
约瑟夫知道在那年的一天,在大火里,他失去的不只是父母,还有人类的自己。现在的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怪物。可是,为什么自己还会感到疲倦,还会有那年克劳德离开的无力。
拜托了,我已经失去了最爱的兄弟,别再让我失去任何一个了。
约瑟夫脑子里一直回荡这句话。伊索看不见的挣扎是最令他揪心的,他不知道他的汹涌澎湃,他不知道他无声的求救。他在默默祈祷,如果祈祷的虔诚不能容忍一丝的杂念,那约瑟夫的祈祷真的毫无诚意。他除了在祈祷,还在回忆。
他一直在脑海里回忆与伊索的一切。从他们的第一次见面,火树银花下,年幼的约瑟夫学着父辈的模样,举着红酒杯,透过红酒杯看灯光的斑驳陆离,锁定在角落的那个更小的男孩。
太阳又出来了,约瑟夫想让太阳带伊索走出彼岸,又害怕那刺眼的太阳让他望而却步。他走到窗边,想把窗帘拉上一点。
或许他并不是要阻挡阳光,他只是需要一个理由,需要一个让自己相信的理由去看看窗外还残存的春意盎然,点燃那脆弱愿望。
窗外的夏树苍翠,与伊索所在世界一致。可是约瑟夫不知道,他看着充满生机的世界,屋里却有一个孩子抵抗死亡。窗外的生机像美好得像一场梦,屋里无声的挣扎才是现实,残酷却不可抛弃。
“回去吧。”
约瑟夫回头,发现是加特,他是什么时候来的?约瑟夫看了看床上的伊索,不解地看着加特。
“德希会让他醒过来的。”
约瑟夫惊讶地看着加特,没能从他的脸上找到任何哄骗的痕迹。加特也不再说什么,只是轻轻抱起床上的孩子就离开了房间。约瑟夫来不及说什么,只能急忙跟上加特的步伐。他也完全没注意到,周围的人以一种不正常的静态伫立。
彼岸的伊索被一只会说话的小猫吓到了,但他依旧没有把怀里的小家伙丢出去。
“小朋友,这里是彼岸,有很多你认知范围之外的事。”
“比如,这里的小猫都会说话?”
“那当然,那个世界吃了太多语言交流障碍的亏,在这里还这样,我会选择灰飞烟灭的。”
“你说加特,是你的主人麻?”
“某种意义上,是。但他更多把我当做家人。我们这里没有阶级种族之分。”
“那,你叫什么名字。”
“小白。”
“好像小狗……”
“那孩子那时候才十岁,词汇量少不少我不知道,但他起名的确挺古早。不过名字是家人给予的厚礼,是生命中最丰厚的礼物,所以,无论这名字怎么样,至少那是他给我的礼物。”
伊索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加特,这个名字好耳熟啊。”
“当然,你应该听过,他是普洛斯第城最出名的药剂师,曾在尤利尔家族担任药剂师,那个家族很有名气。不过,就算没这层光辉,你也认识,毕竟他后来被梅洛迪贵族现任家主--德希·梅洛迪拐跑,他在你对象家扮演他婶婶。”
“想起来了,德希叔叔旁边那个不怎么说话的……等等,对象?谁?”
“彼岸这边是看得见那边的情况的,那个黄色散发的少年,不是你对象是谁?”
“约瑟夫?不,我们只是幼年的玩伴。”
“所有热恋前期的恋人都否定这段关系。”
“我们真的没有那样!”
“怎样?孩子,正视自己的内心。”
“可是,这,这怎么可能呢?我们只是关系好……”
“也许现在只是单纯地关系好,以后呢?孩子,不要觉得不可能。爱这种东西很奇妙,不要觉得很奇怪。”
“但是,这……”
“爱不分性别,爱可抵岁月漫长。你终有一天会进入那一步的。”
伊索没再说话,他细细回想自己和约瑟夫的关系,他把这段时间的情感与自己的认知进行比。
他见过的恋人在花海里穿梭,在树荫下漫步,在落叶归根的季节立下誓言,银装素裹的日子相拥预示未来。他知道恋人之间的真诚,他知道他们会相互揭露伤疤共享喜怒哀乐。他知道他们之间几乎没有什么秘密,但也不至于完全地坦诚相待。他们相互依偎,相互取暖。甚至很多相爱之人有着相似的经历。他想起记忆里约瑟夫总努力找时间与自己相处。而且一般都是在他家,用约瑟夫的话说,他离开这里很久了,对这里的一切都不熟悉,怕给人带失踪。
再把回忆调制更久之前,约瑟夫来到花店买花,母亲突发奇想,把新鲜和枯萎的花朵制成一大一小两个花环,她为约瑟夫戴上,约瑟夫为自己戴上。在那个愉悦轻松的下午,约瑟夫始终拉着自己的手,他们像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约瑟夫说,如果伊索能成为他一生最重要的人,他一定会跨越山海去拥抱他。
那么,我是那个吗?
在彼岸,尘封的记忆冲破湖底,越来越清晰。他貌似想起火树银花下,那个手拿红酒杯像个大人的金发孩子,大步踏进这片角落。在光影婆娑的房间里,他和另一个和他一样的孩子在行走,一边寻找角落的他,最后他第一个抱住自己。在灯光璀璨的走廊里,他抱着自己,说着如果喜欢就不要离开。
这真的和爱情沾边吗?只是年幼的关系,总把好感当作爱,诉说着我喜欢你,可是,我们真的了解爱是什么吗?
我们真的会爱上彼此吗?
我们真的知道爱吗?
我真的值得被除了妈妈以外的人爱吗?
小白没有再和伊索探讨这个话题,他懒洋洋地瘫在伊索的怀里,引出一个新的话题
“话说,你的代号是什么?”
“代号?”
“你不知道吗?可你……罢了,你会明白的。”
伊索感到莫名其妙,这时候,小白毫无征兆地跳在地上,让伊索跟着他。可这是别人家,怎么能随便走动呢?而且,那位带自己来到这里的小姐不是让自己在这里等着吗?不过,她好像进入一个房间后就再也没出来了。小白走了几步发现伊索还在原地,他用爪子抓着伊索的小皮鞋,示意他跟着他。伊索不知所措,小白没辙,只能放过他,在一个半开着的房门口,叫了一声。
“抱歉,我只能这样。”
伊索想被抽离了意识,直直地向小白走来。小白把他带入那间房间。
一进房间伊索就清醒了。
房间的程设简单,一个衣柜,一张靠窗靠墙的小床,一张书桌,一面全身镜。小白轻盈地跳上书桌前的椅子跳上书桌,最后跳在全身镜旁边的一个角落,伊索跟着他的足迹,停在那张书桌前。书桌上有一个相框,相框里有一个小男孩抱着小白笑着,他的旁边是一个微笑的女人--是带着自己来这里的女人。书桌上的钢笔随意摆放,这让一个空空的笔筒显得孤零零的;书桌上有一个书架,但里面的书本却寥寥无几,倒是桌面上的书本占据了几乎整个桌面;而在这些书本上有一本打开的笔记本,应该是日记本,上面有日期。
伊索明白自己不应该偷看别人的日记,可他还是无意瞥见一个词语“妈妈”,这个词像梦魇,总是控制他。他也读完了日记的内容。其实日记并没有什么,只有一句话:
“14岁的生日愿望:我想要妈妈回来”
再一看日期,5月11日。这本日记的主人和自己一天生日,而且也在等妈妈回家。不,我不是,妈妈在等我回家。伊索没有再未偷看日记而愧疚,他一直回味日记里的文字,怅然。再次汹涌澎湃,再次回忆那个终日微笑的母亲,那个模糊的父亲,那个拿着红酒杯的少年……三个人的模样反复出现,重叠,他们的声音也反复出现,但一直在叫他的名字。直到
“你为什么在这里?”
声音和画面瞬间消失,伊索紧张转过身,对上那个女人毫无生机和表情的脸。
“这是我儿子的房间。”
“对,对不起……我……”
“这是我儿子,加特的房间……”
加特?女人依旧自顾自的走进房间。
“加特,房间。和我走的时候一样,一点也没变。你是在等我吗?不是,是我在等你。不,不应该,不应该是这样的……不对不用那么做。不对,需要的……需要的,不,太早了。不,他不止十五了,不对,他才十四……不对,不是……”
女人说这一些毫无头绪的话,毫无理由。突然,她又将头转向伊索
“所以,你为什么在这里呢?你不应该在这里啊!你为什么和他那么像,你是他吗?你不是,但你为什么和他那么想呢?”
伊索被这些问题挡住了嘴巴,他不知道怎么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但是他明白,自己该离开了,他不属于这里。可是他属于哪里呢?他何去何从呢?房间一片寂静,伊索想离开,但是脚像被灌上了铅,根本走不了。
小白这时候突然跑出了房间,女人依旧死死看着伊索。仿佛这一刻只有小白是唯一能动的物种。他离开后不久,带来一个男人。男人也是如此,毫无生机,面无表情。他甚至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看着房间里的那个不速之客。男人没有说任何话,绕过女人,拉着伊索的手就往外走。
女人如梦初醒,但也什么也没说。伊索不知道做什么,只是随波逐流般跟着男人走出房门。女人始终保持沉默,她眼看着伊索离开,没有任何表情。不过,他们本就毫无表情。
男人把伊索拉到门口。
“你不属于这里,你不应该留下。朝着这条路走,走到那条河边,朝着河流的流动的方向一直走,你就可以回到你的家。”
伊索还没来得及问什么,他就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在无意识地向前走。可他听见房子里传来的声音
“他不加特,他不是你儿子,他不属于这里。”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他和加特好像!为什么,为什么?”
“就算是加特,他也不属于这里,不能留下……”
“好了,现在他离开了。”
德希松了一口气,还好最后来的男人只是把伊索带回彼岸的入口,没有让他留下。这位逝者的开明着实让德希大开眼界。毕竟拥有执念的亡灵,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把误入彼岸的灵魂拉拢。他向加特说明,加特却显得很平淡,他表示有执念的亡灵往往也保存人的理智。只有那些游魂没有。他顺口问了一句那个男人是谁,德希想了想
“不认识。”
加特有些狐疑地看了眼德希,但他也没说什么。他走进约瑟夫的房间,发现这个心事重重的少年依旧没有睡觉。
“那孩子会醒来的。你好好休息。”
约瑟夫幽幽地说着。
面对约瑟夫的执着,加特没说什么,他知道这个孩子在这个年纪就是这样,他很包容,因为他也经历过。于是他轻轻一笑,给了约瑟夫脖子一掌,让他直接晕了过去。
“怪物也要休息,别硬撑。”
他小心把约瑟夫安顿好。走出了房间,德希问他约瑟夫睡了没,加特点头。
“你应该没做什么吧?”
“你想知道?”
“罢了……”
加特看着床上依旧昏迷的伊索,他甚至连植物人都算不上。加特心里有种莫名的难受。
“快去休息吧,这里有我。要把他从彼岸拉回来要花不少功夫。你先去……”
“我陪你,等着他。”
德希没有阻拦
“可是我可没办法让你也感应到他。”
“没关系,我只要看着他就好了。”
德希笑了笑。
“进展很大,接下来我可以尝试与他对接,只是可能不稳定。”
“你这样,会有反噬吗?”
“有关系吗?”
“你从不做毫无准备不知后果的事。”
“最多就是那只蓝毛鬼过来一趟。毕竟这种技能不方便外露。但是我和他的合约里写过,在不威胁他的情况下,我有能力进修他给予我的技能。”
“为什么?”
“之前某天找他帮忙,他嫌麻烦,就签订了这个合约。让我自己多动手少烦他。”
“……”
德希轻笑,知道伊索现在在彼岸的路口,他开始寻找一切可以联系伊索的物种,最后,他锁定一只平平无奇的鸟。
来到河边的伊索,一时不知道做什么,因为河流是静止的,本该微微摆动的树叶此刻一动不动,天空中的白云也停滞。身处凝滞的时空,你该怎么做?
迷茫之际,一只鸟儿开始在伊索的周围飞舞,作为这里除了自己外 唯一能动的生物。小鸟叫个不停,但伊索听不懂,不过凭着直觉,他明白要跟着它。
开始很顺利,可是,河的对岸偏偏又响起歌声。伊索再次停下了脚步,他呆呆地看着河的对岸。小鸟急了,它不停地舞动翅膀在伊索的周围旋转。可伊索每走一步,对面的歌声就牵动他的心,挑拨他的信念。
德希急了,他明白伊索一旦走进就没有什么机会再回来了,他会被河流吞噬,被拖入轮回。加特看着德希的慌张也明白了些许,可他什么也做不了。德希努力通过鸟儿联系伊索,甚至忘记自己在这边说的任何话,传到伊索耳边都是鸟语。
他根本听不懂自己传达的利弊。
伊索似乎能感到鸟儿的急切,可是河对岸的歌声又在指引。最终,他朝着歌声走近,无视鸟儿急切的鸣叫。
德希要疯了,他试图通过其他事物阻止伊索,可根本是徒劳。彼岸根本没什么能用的东西,难道你奢求一片树叶把他弹开吗?德希只能眼睁睁看着伊索迈向死亡的境界。看着他急切地踏上河流,最后被突然流动的河水吞噬。
凄惨的鸟鸣成为伊索耳边最后一声声响。鸟儿在惨叫声后,掉在地上,过一会竟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飞回自己的鸟巢。
另一边的德希,感受周围死寂,双目无神,他仿佛和那边停滞的时间一起凝滞。加特也明白发生了什么,俩人看着眼前完全静止的少年,周围死亡的静寂,无声地宣告他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