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边。”
他想起了老人的话,仰头望星,北斗璀璨。他确认好方向,向北而行。
即便天亮了,晨曦也可指明方向,太阳自东方升起,他心想,这是自古就有的事儿。
但到必须以旭日为指引的时候,那时间也是不多了。如今的阿波罗已经跟哈迪斯划上等号。千百年来的污染,连年的战争,大气层被破坏。曾经孕育生命的太阳,站在了终结生命的那方,致死的辐射,多样的瘟疫。人类养成了昼伏夜出的习性,白天便蜷缩在各地的保护区内,在科技的羽翼下寻求庇护。
北方,他又念起这个地方,心里温柔,似羽毛划过心头,痒痒的。
她在北方,他灰尘下的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了,扯痛开裂的脸,也许已经把病治好了。
可自己被落下了。
望着寸草不生的大地,脚下一生一浅,嗓子干渴,他总觉得嘴里连唾沫都没有了,一张嘴都要扬起烟来。
但他依旧在向北走,已经是三天了。
几个小时前,最后一口水喝完了。
正好轻装上阵,还有至多一晚上的路程就到了。他安慰着自己,兀自笑起来,嘴角抽动了一下,安安静静,没有声音。
辐射下的胡杨苟延残喘,像是死了。但是它的枝干,还深深扎根于这片天地。枯瘦的枝丫向上挣扎,像一只粗犷的巨手,向天空索要着什么。抬头,天空干净,星星亘古留在此地,孤独守望。
路程比他想得近。他看见伊甸园4区了,他爱人在的保护区,那里的疫苗也是最有效的。
把枪杆作为拐杖,他跌跌撞撞地跑起来,嘴巴张张,没吐出音,眼里满是光彩。
到保护区里面后呢? 他不管脸颊上的痛意,咧开嘴,兴奋地想。再怎么说,得先找个好房子住下。自己还在服军役中......也不知道战时的三等功可不可以在寸土寸金的保护区内讨要个小家。 对了,还有这次殿后护送平民队伍,嘶,不知道能不能加点。但是不重要,总归有的是住的地方,后面再努力......但是,一定要给她一个家。
然后......然后,便该退役了。伤得这么重,军队也不会要了。做个小贩总归是可以的......和以前一样,两人一起卖点小物件。
看来重组乐队的计划啊,估计没戏了。上次小交锋留下了后遗症没想到这么严重,嗓子怕是彻底哑了.....嘛,但愿吉他的手法没忘干净,偶尔给她伴个奏吧。
更近了,他却翻跌倒地,背上的包滚到一边。他手脚并用连忙赶过去,双手翻找出证件什么的。撑起身子时,肩伤又开裂了,渗出血来。晨曦隐隐有冒头的趋势,天快要亮了。
可是来得及,一切都来得及。
他心中为自己加油,做着最后的冲刺。
他看见了,他慢慢地停下脚步。
4区的门口挤着一群人,那些咒骂、那些怒吼、那些哭喊、那些尖叫,好似的是随着视觉而到来的,才一下子灌入耳中,脑袋嗡嗡作响。也许是现在自己的耳朵不大好,只有离得这么近了才能听见;也许,也许只是因为自己不愿听到。
刚刚护送的避难人群,差不多都被拒之门外。伊甸园的门口,成了一片地狱的景象。
他看见了,他的爱人。她蜷缩在伊甸园门口,瘦瘦小小的,身上还披着男人离开前送她的大衣。他一次次呐喊,却被掐断音线,丢下枪,扔下装备,冲向前,紧紧环抱住对方。
他从没这么疼过,她瘦了,瘦的有了棱角,硌得心痛。
她轻轻抚着男人已经发白的鬓角,趴在他耳边轻声解释道,大家被感染的新型传染病4区已经没有疫苗了,不允许闯入。
她眼中闪着光,无奈地笑着,像天使。
拯救大多数人。这末日的生存法则屹立成墙,把人们隔在两边。
他靠在墙上,调整姿势,好让对方更舒服地倚在怀里,两人没多说什么了,静静相拥,有些累了。
天真的要亮了。阳光是那样温柔的一位死神,她提裙缓步前行,低身环抱住大地。
次日傍晚,军队行至此处,补给车上,运着疫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