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杨子卿,可杨子卿是谁?
不知何时,不知何地,他醒来后抬头四处打量,几个提示词从空气里挤进脑子,除此之外一无所有。庞大的陌生感像太空里掌管失控的手,把他整个人拎起,一股脑塞进恐惧的海里。
他竭力地在房间中四处寻找,虽然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寻找的是什么,但倘若再不寻找些什么,他连自己本身都将彻底土崩瓦解。
他一边疯狂地翻找,带着厚重的呼吸,冷汗从身上涌出,白衬衫紧紧黏在身上,像趴在背上哭泣的孩童。杨子卿全身无一点血色,惨白到几乎可以和这墙融为一体了。
“啊啊——”压抑下,他禁不住吼出声来,这几乎出于本能,同野兽最后的绝唱。泪水渗入汗水,把脸搅和得一团糟。
脑子里的弦已被拉伸到极致,巨大的危险,未知的痛苦,若有若无的希望,一切的一切同缥缈的光点悬浮在四周,他想逃,他不知道他在哪儿,他经历过什么,他即将经历什么,他甚至不知道他是谁,可在房间中醒来那一刻所面临的巨大恐惧,迎面席卷而来恶心到作呕。
可,周围只是寻常家中再平常不过的物件,四壁无暇.可每一件,每一点,每一寸都承载着别样的情感,压迫着他想起来啊,快想起来啊,他隐隐觉得他曾经在这受到致命的痛苦非人的折磨可一觉醒来,他却一无所知,只剩昨日肌肉留下的记忆,下意识抽搐的身体,向他吼叫着:“出去,出去,出去!不要在这里,不要在在这里经受痛苦了......”
可他,出不去。
念及此处,他低头干呕起来,一阵翻涌扯得胃痛,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满嘴酸涩感。
许是地暖,室内尚维持着恰好的温度,可他手脚冰凉的与人类毫无相似之处。他扒在崩溃的边缘,像猎物在牢笼里时的不知所措。
那个人就要回来了,你快点啊!身体想起什么,绝望地向他哭喊,可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让绝望渐渐侵蚀。他在室内一味地乱翻,手颤到无法使唤。
门口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他如获救赎地来到门口用力嘶吼:“啊啊啊...救救我,呜呜呜,救救我......”一边用力拍打着大门,嘴里一边不受思维控制地发出破碎不堪的呼救。泪水再一次溃不成堤。
而也因此,门外的人停下了,似乎是对是否回答或选择是否拯救做出了犹豫。
杨子卿隔着门不知地狱外的世界,耳朵死死贴着门,试图听见一线生机。
“门左边的墙上,暗格里有个盒子,里面有个手机......你,你应该可以重新找回自己。”语罢,似乎还带有一声若有若无的轻笑,随后匆匆离去,没有丝毫停留。
杨子卿没功夫说什么多余的感谢,顺着那条线索,飞扑向左墙,四处试探,终于“哒”的一声,暗格弹出,一个手机静静的躺在那儿,熟悉的气味混涌在空气里反衬着的他身上自己身上的一切格外陌生,他楞住了,手停在半空迟迟不敢去触碰。
真正的自己在里面,陌生的自己在外面。
这把能摆脱这种莫名恐惧与绝望的钥匙到底能打开什么样的门,他仍一无所知,食指谨慎地点亮了屏幕,一条消息闪烁着跳了出来,燃起小小的一团火。
“杨子卿你什么时候回来上学啊?寂寞死了爷了。”阳光的气息仿佛随着文字扑面而来,“没事吧?去哪儿了?小爷去看你?”
脑子中充沛出奇怪的情感,像给空空的外壳充入棉花,陌生的自己在看曾经的自己,过去的朋友在呼唤遗忘的记忆。
空白的痛苦起来,他即极力追寻,却不知道追寻何物、何处、何时,呼吸不自觉地加重,手划向电话......
“找到自己了吗?”
闻声一颤,手机掉落于地。
那种不知来源,却巨大得不可名状的痛苦,像千鼎压上了理智的最后一根弦,新的轮回,重新开始。
杨子卿绑在手术台前,双目失神,半张着嘴,涎水不受控制地流出顺着脸颊,打湿床褥,全身时不时抽搐着,发出一些含糊不清的动静。周身缠满了如小蛇般的电线,稀奇古怪的仪器摆了一堆。
“怎么样?”
“不行,实验再进行下去就死了。”
“今天比上次快了许多......”
“整理实验数据,今天就到这里吧,小凌,这次药水注射就交给你了。”
“好的主任。”
单面镜外,被蒙的严严实实人群中挤出个人,拿着针管进了房间,走近“病人”旁,对着脖颈把蓝色的药水推了进去。
注入体内的液体迅速在全身游走,视觉、听觉、知觉......感官被剥离出躯体,本就零碎不堪的记忆同破棉败絮被打碎后扔入虚空,一切都又都开始天旋地转,他又忘了自己的一切,又一次丝丝抽离远去。
次日的黎明如期到来,唯有绝望,亘古不变,持续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