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雨。”
午雨仍然没有睡醒,只当是现实世界一样摆摆手说求你了,我再睡五分钟就行。陈贝蒂捂着脸有些头痛地讲,你听听我是谁呢。午雨模模糊糊地好像有点想起来了,于是支着身体坐起来,却看见大家都抱着胳膊看着自己,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不是早八生了。
“收拾一下。”谢止行简洁地说,“最近手里的任务先放一放,亚蒙的任务,金主退单了。”
退单是很正常的事情,茫没有总部,一般接任务是在各个游戏场地外蹲点,这次的任务却是几张照片单独摆放在游戏场地门口的,随后是一封信。匿名,也倒正常。
“新来的小姑娘。”午雨这时才看到后面一个本不该出现的面孔,她朝她灿烂一笑,“没注意过我吧,我是白炽,是这儿的首领。”
午雨惊恐地朝后面退了几步,身后却幽幽地出现一双青色的眼睛:“打招呼。”午雨啊的一声尖叫出来,随后被陈贝蒂挡在身后。“吴淼。”陈贝蒂皱着眉头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你别老吓唬新人。”
陈贝蒂这样说着,却一根一根强制性地掰开午雨紧紧抓住她衣袖的手:“这是白姐,她难得白天清醒,虽说清醒时间不固定吧,但是我有预感这次久。打个招呼,白姐毕竟是最高领导人。”
“白,白姐好。”午雨有些害怕地开口,她见过白炽神情呆滞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样子,她还以为那是个俘虏,谁知道会是首领。
白炽不在乎地笑了笑,随后说出了和褚淩一样的话:“我有预感,她会很厉害的。贝蒂你一向来挑人可以。”陈贝蒂回应了一个很骄傲的笑容,吴淼则是挑了挑眉毛无所谓地耸耸肩走开了:“也不测试一下,我队里那个虽然傻逼了点,指不定哪儿稍微好点。”
“我问你怎么样能折磨死一个人。我要你最残忍最不像人的做法。”白炽竖起一根手指头贴近午雨,“有时候为了情报逼供是很正常的,你要尽快习惯。”
午雨更加惊恐,不是才刚起床吗,怎么这样,白炽看到她呆滞的样子,于是转过头去伸出手要去抓王阳城,王阳城大叫着躲避说她还正常吗,吴淼点头说白姐经历过大饥荒,本身就有点疯。王阳城一边躲一边惨叫,随后说你等我想一想,你等我想一想啊。
“我想好了。”午雨怯生生地开口,下面的话却让白炽勾起了嘴角,“我要一笼老鼠,放在那个人的四周,拿火去烤四周,老鼠会因为太热而想尽办法钻进他身体里。就这样,我觉得够了。”
“你呢。”白炽转头去看王阳城,那人抱着脑袋畏畏缩缩地同样很害怕,眼睛斜着去偷看吴淼,而吴淼面不改色地接过了那个眼神,随后把眼神移开去:“王阳城,你最好给我有点出息。你比我还不像个男人。”
“白姐,我没杀过人,我是良好公民啊。”王阳城几乎绝望地讲,“如果一定要这样,我可能,我可能,我只要一支铅笔就可以了。”
白炽来了兴趣,转头对吴淼说:“你还记得你怎么回答的?小水,你说的和他好像呢,你说你只需要一块镜子就可以了。”吴淼一边机械地扣着墙上的墙灰一边语气很平地说:“对啊,一块镜子,打碎一点点,拿那块碎的玻璃去慢慢割他的皮肉,让他看着自己一点点变成一个没有灵魂的人。我学医本来就不是为了救人,我喜欢看刑事案件,喜欢看卷宗,我不是为了救死扶伤,也没有那么高大上。”
“继续说。”白炽重新把注意力放在王阳城身上,向前逼近了一步,“一支笔,怎么用。”
“就。”王阳城哆嗦着手演示起来,“拿笔先把他指甲一个一个撬开,然后拿铅芯往他的那个伤口上擦,磨到伤口全是铅,然后……”
他眼睛无意识地瞪得大了一点,随后做了一个拧的动作:“放他一个人,慢慢铅中毒,然后再拧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拧,再把铅一点一点全擦掉。”
“小水!”白炽突然大声起来,指着王阳城对着她,“这是你队里的那个吧?”
“是的,白姐。”吴淼难得乖顺地回答她。
“看不出来啊,你好好带。一脸窝囊样,谁知道比谁都狠啊。”白炽赞许地拍了拍手,“茫入试题做的不错。”随后她伸出一只手,依次和王阳城、午雨握过,“恭喜你们,正式加入茫。不管是否开启能力,茫永远不会抛弃你们。”
“白姐。”吴淼有些担忧地开口,“会不会草率了点。”“不会,我看得出来他俩都有潜力。”白炽眨了眨眼睛,看上去柔和了不少,“对他们好点,尤其是你,小水,对王阳城感觉不是很认可啊。”
王阳城愤愤地点头,随后被袁青飞拗了一把胳膊嗷的一声叫了出来。吴淼于是又转过头去剜了他一眼。
此时天色微亮,白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只是这种不好意思的情感并不多,她清了清嗓子,随后严肃起来:“把你们叫起来,无非是因为我好不容易清醒一阵,我现在要问进程,方毅恒,EXIT的事情,手底下怎么样?”那人还有些头痛,扶着脑袋靠在墙上说你自己问手底下,叫谢止行给你回答。被点到名字的谢止行上前一步,一改之前王阳城印象里面吊儿郎当的样子,他很严肃而认真地回答:“现在目前没有头绪,之前您提到的兔子假设大哥也和我说了,现在我们队伍里拼凑一下大概能有一个半月的物资,可以暂时不用接任务。人员三队都已经招满了,现在陈贝蒂和赵幺是伤员,另外的人都还算正常。最近一次接单我方才也和您说了,匿名,附带照片,任务目标是亚洲蒙难的三位女性,分别是孙哑鳞,陈焱和何岸。在中途突然退单,之前承诺的物资打水漂了,所以去参加了红楼梦游戏,并不算难,A的底端水平,拿回来了判词本。”
“所以一点进展都没有。”白炽一针见血,眼神犀利起来,冷冷地扎过所有人,“你们也是多少有点没用啊。”
“白姐。”一向来沉默寡言的赵幺突然开口,“我是没用,别人我也不关心,但是也是我们在照顾你。队长说要照顾你,要尊重你。我没读过太多书,我不知道什么足够叫尊重。可是白姐你这么说,至少给我们留点心理安慰。”
“赵幺,该闭嘴的时候闭嘴。”陈贝蒂严厉地呵斥了她一声,眉毛竖成剑一样皱拢起来。
白炽于是转过头去,长波浪几乎要遮住她因为微微歪头而被头发盖住的眼睛:“是叫赵幺来着么?你知道吗,你要是不想我待着,你当然可以把我扔掉。我也无所谓你们把不把我扔掉,我是自杀的,回不回去意义不大。你知道茫是干什么的吗,是为了你们设置的,我只要你们回去。”
赵幺不再说话,白炽又转过身去,微弱的晨光洒在她身上,竟然显得她有些许的落寞。她声音又柔软下去,就像一株枯木突然逢春。
“我和方毅恒瞒了你们三件事,说完之后,你们想把我扔了也行。我现在就说第一件。”白炽面朝他们,无视了方毅恒投过来表示拒绝的目光,“我是经历过大饥荒的人,你们想没想过,为什么经历过大饥荒的人这么少?仅仅是因为都饿死了吗?怎么可能。经历过大饥荒的人都和我一样,一夜之间,开始变成行尸走肉,清醒的日子不固定,我们在清醒的时刻就在造堡垒,防止自己在不清醒的时候进入游戏丧命,最后把自己囚禁在一堵围墙里面。”
众人恭敬而认真地望着她,仔细思考起来。王阳城努力回忆在图书馆看到的历史,而谢止行早已经眉头紧蹙表示出强烈的不安。
“你信啦?”白炽突然疯癫起来,指着面色阴沉的谢止行激动地喊起来。她的眼睛几近猩红,在微光之下张开双臂咯咯咯地笑起来,声音尖利而至于像划破的唱片。她又逼近了一步指着王阳城:“你信啦?”随后是指着所有人又再次更大声地咯咯咯笑起来:“你们都信啦?信啦,你们终于信了!终于信了……”
王阳城吓得有些僵硬,被褚淩同袁青飞一起护在她的身后,她的声音一样柔和而轻:“白姐经历过大饥荒,你知道的,很残忍,很不像人,她有点疯了,你们见谅点。不过她应该是不会伤害自己人的,你们别怕。”褚淩的眼神坚毅,坚硬,她盯着吴淼,只等她一个暗号。
“白姐。”吴淼语气冰冷,显然是耐心一点都没有了,“我敬佩你,叫你一声白姐。我这人不是很擅长表达情绪,也不是特别地要刻意去尊重长辈,虽然我会这么做。你别吓我手底下的人。”
白炽朝她的方向逼近了几步,咄咄逼人地,自己长长的指甲几乎戳进她的眼睛里:“怎么了小水?你要杀我?我喜欢你的眼睛,你眼睛真好看。”她语气好像很痴迷一样,眼神却冰冷刻骨,同吴淼一样冰冷的眼神对峙上,冰山沉底。吴淼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丝毫没有害怕的样子,随后她的全身再次闪烁起白光。
白炽好像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转向她的脖颈处,用长长的指甲挑起那根红绳:“呀,长命锁。”吴淼面色阴沉地拍开她的手,白光在视线错开的短时间内逐渐消失。白炽并没有打算放过她,于是又伸手去碰她的发簪上的铃兰花步摇,故意恶意地让它缠在一起。
“白姐。”吴淼忍耐的限度是有限且极度有限的,“我尊重你,毕竟你是首领,但是你必须把手拿开,我不会做什么。”“不要。”白炽笑嘻嘻地讲,如同一个不讲理的孩童,“虽然说丑得很,但是我想玩。”
一把匕首就这样刺穿了白炽碰吴淼发簪的手心,将她钉在墙上。袁青飞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对不起啊队长,我看不下去了,就飞了一把。本来惊恐的午雨此时也从陈贝蒂和赵幺身后探出一个脑袋来,我就说他不是普通的小白脸!他是有实力的小白脸!午雨昏昏沉沉地想,又被陈贝蒂把脑袋塞了回去:“你别乱来,现在的不适合你看。”褚淩回头看了一眼袁青飞,方才那把匕首擦着她的脸飞过去,直直地将白炽的手心钉在墙上,金属冰冷的触感还在脸颊边。
白炽再次笑起来,咯咯咯地听得人心里发毛,她抬头一一扫过众人的脸,随后停留在方毅恒脸上:“你比我厉害。这些人我很满意,真的。现在我可以放心的讲了。”
“摩天大楼。”白炽叹了一口气,随后用那只仅剩可以活动的手捂住自己的脸,“里面的构造和外面不一样,我没有参与核心设计,所以也不了解。大楼内部我能保持清醒,那天方毅恒进来的时候,我和他说,你给我自由吧,哪怕我还和之前一样。我说我不想困在这里了,哪怕给我一个痛快,让我魂飞魄散。”
“他把我带出来了,我们两个成立了茫。但是这地方的真相我们仍然不知道。物资匮乏,才想到去参加游戏和接任务。”白炽继续讲,眼神沉重严肃,没有了方才的疯癫,“你们没有进展,如果想出去,就得去大楼看看,了解一下背后的真相。我也顺便,回去看看他们。”
“我和方毅恒不一样,我不要只会听话的狗。”白炽很自豪地露出一个孩童一样骄傲的笑容,“我要打它骂它,它能一口咬断我脖子的狗。只听我的有什么意思,命运掌握在你们自己手里啊,你们要先杀了我,然后才能杀了别人,最后才能逃出去。我不要没骨气的东西。”
吴淼伸手将那把匕首拔了下来,随后叹了口长长的气,又丢还给了袁青飞,袁青飞似乎有洁癖,拿着纸巾擦了又擦,又揣进兜里。“你老是放在兜里,摔一跤戳进肚子里就老实了。”褚淩无奈地笑起来。吴淼把发簪取下来,一头白发散下来,好像故事里的妖怪一样。她仔细地解开发簪上步摇打的结,随后又认真的绾发。她把头发恢复成之前大家所熟知的丸子头之后又叹了口气,随后才开口:“一大清早这么多屁事……走吧,去大楼看看。”
谢止行拉着身后的南栀,第二个走出了办公楼,他把南栀握得很紧,神色紧张。南栀悄悄把他拉到一边,轻声问他:“你怎么……?”谢止行低下头去,日光还仍然微弱,看不清他的表情,说出了今后无数次所说的那句话:“对不起。”“莫名其妙道歉干什么呀。”南栀去拨开他的头发,挑染的荧光绿很扎眼。“我刚才是真的有点害怕了。”谢止行抬头看着她,深不见底,“你说等白姐把事情全都说了,茫还存在吗?”“存在。”南栀坚定地握住他的手,眼神是从未有过的认真,“虚情假意里只要掺一点点真心,所有人都会视其甘霖。”“我们是恶人。”谢止行用手捂住自己的脸,“我不在乎我是不是恶人,但是你不是,是我硬要把你我的命运绑在一起当恶人的。当时我们投票你是弃权的,是我和白姐硬要把她留下来的,是我们让你当恶人的,是我硬要把你的命运和我的硬生生捆在一起的,都是我要的。”他被南栀一巴掌抽在了脸上。“你嫌她听不到吗?”南栀明显急了起来,“你要是真的觉得害怕,那个时候说要把她留下来的是谁?你根本不怕她。是我要骗她,我才会说弃权,不然我反对不就好了吗?我是自愿的,都待了这么久了难道她对我们一点点感情都没有吗?你不要觉得只有你一个人爱……”
谢止行抱住她,南栀的话横在喉咙口里没有说完,随后她听到谢止行很轻地说:“我知道你家里,我们都是利己主义者又如何呢?我知道你自私,我知道你冷漠,我都知道。”他放开她,朝她伸出手:“按你想的,去骗他们吧,南栀。”
南栀慢慢地握住他的手:“谢止行,我把命运和你捆在一起,自愿的,你不许让我失望。”
两个人很快又赶上了队伍,陈贝蒂凑过去不怀好意地笑了两声:“约会去啦?”谢止行说着去去去,嘴上确实是笑的。午雨紧紧地盯着袁青飞,这个小白脸的确有点东西,那把飞刀确实很准,如果他把刀的末尾钻一个孔穿铁链或者丝线,就可以快速实现回收,就是灵敏度可能会有所下降。吴淼背着的长刀她总觉得哪儿见过,直而长瘦,如果哪天看到她用可能说不准会想起来才对,还有她难得正眼看人的神态总觉得哪儿应该见过,真的很熟的感觉。
“姐。”午雨追上去,决定还是问个明白,“你进来之前,就是个医学生吗?会不会有什么,别的爱好之类的?”吴淼看着面前阳光过头而说话有些乱七八糟的午雨,竟然难得好脾气地和她聊起天来,或许是因为难得有同龄人,或许是因为难得有人和她正常的闲聊:“我和你一样大,都是大一新生,别叫我姐了。爱好?爱好不多吧,我会唱戏。”“你唱的是哪宫啊?”“你是行家。”吴淼面上拂过一层笑意,“我唱的旦角,花旦青衣刀马旦我都可以。”
怪不得了。她的长刀就像刀马旦里用的软刀一样,长瘦而直,而她正眼看人的那个神态显然是多少有点花旦台上的神韵。午雨想着,满足地冲她笑了笑:“我小时候奶奶就喜欢带我听戏曲,主要是她喜欢听,我也就听过很多。话说咱们现在就往大楼去了吗?”
吴淼好好的回答让她都几乎觉得昨天晚上那个让她浑身冰凉的人不是她,吴淼转过来正眼看了她一眼,随后叹了口气,点了点头之后又对着陈贝蒂说:“这个我是真想要,她是行家,我队里也缺个性格这么好的。”陈贝蒂则是吐了吐舌头:“我队里的,你们队里那个王阳城我不要,青飞和褚淩不适合待在我这儿,你过来吗?”吴淼瞪了她一眼,趁着白光还没亮起来又低下头去。王阳城捏了捏拳头,自己就真这么废啊。吴淼似乎知道刚才说的话多少有点言重,于是又对着他说:“早点开了能力,你也不是没用,至少白姐都说了,你可以一直待在这里。我们都没有这个评价。”
“队长。”王阳城声音低下去,“如果我永远也开不了能力,会不会觉得我很没用。”“会。”吴淼诚实地说,“不过也是好事,你不堪的话,对你的人也是真心的。”谢止行转过头来喊:“大楼离这里很近,大家麻烦打开系统地图看看,估计两个小时就能到了,都跟紧点。”白炽看着所有人,露出了以往并不是很友好的神情,随后方毅恒轻轻地同她耳语:“小白,觉得怎么样。”
“没用的。”白炽冷冷地讲,“那个吴淼你们多半瞒不下来。她并不是多少真的尊重我,她只尊重没用的我。她一遇到害怕的人或者物反而强硬起来了,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发现了之后怎么办。”方毅恒顺着又问了一句。“打感情牌。”白炽继续说,“她刚才有句话,’你别吓我手底下的人’,看得出来,她对自己队里的人有感情基础。我让那个王阳城不能走,在最近她没确定之前又有时间培养感情,你看着,她不会走。而且,这个王阳城我有预感,他不算多厉害,但是一定很重要。那个午雨,也是一样。”
“吴淼还得瞒着,你把谢止行和南栀给我用好了用对了,这才是重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