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洵处心积虑的接近他,不是把他当做曾经的旧友,而是将他归为当年顾家一案的罪魁祸首
“顾徐两家本为远亲,在顾家覆灭之后,我曾与徐家有过接触,答应了要守护他们的安危。”
沈安洵清润的嗓音回荡在密不透风的牢笼内,透出一点点与之不符的阴森。
“徐家从顾家手中接过的镇山灵脉,却在你屠门之后消失不见而徐家之人,皆是被摧毁丹田、挑断浑身经脉生生耗死,其死法与顾家一模一样……”
“你到底为什么要杀这两家人?是为那条灵脉?还是有其他什么见不得人的原因……”
沈安洵说话的声音很慢,却咄咄逼人,顾淮之听在耳中,只觉刀刀见血。
那时候的他浑身骨骼具断,仅靠两根穿过琵琶骨的铁链挂在水牢间。
这一个月来他流的血足够染红整座牢笼,却不曾流过一滴眼泪。
而如今,顾淮之看着旧友的脸,却生生笑出了泪。
为什么一模一样?
因为当灭了顾家满门的,就是那所谓远亲的徐家!
是徐家贪图顾家的灵脉,在两家家宴时下药放倒顾家……
当时的顾淮之勉强以真气护体,看见了那些畜生是如何逼问父亲灵脉的下落。
是如何……如何将家人一个个屠杀!
……如果不是最后他奋力一击全力出逃,如果不是他恰好来到万魔窟入口附近。
那么被挑断经脉摧毁丹田后,等待着他的便不是丢入魔窟寻得那一线生机,而是生生看着自己失血过多而死。
他为什么不恨?他凭什么不恨?!
是仇恨让他活了下来,是仇恨让他一步步变得强大……在报仇之后,顾淮之摧毁了那条灵脉,以祭家人在天之灵。
如今他终于想放下仇恨,可他最好的、也是唯一记得他的故友却质问他,你为什么要杀了他们?
这一切归根究底只是因为,他再也不是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天才。
而是被世人唾骂、无恶不赦的魔修……
……
那人滚烫的吐息喷在颈侧,惹得顾淮之偏了偏脑袋,有些痒。
那些历历在目的记忆,说白了也是数百年前的旧事。
意难平是有的,他难过的是沈安对他的怀疑,气愤的是对方并没有认出他来,这些情绪动摇着他的道心。
他在意,他记得,但他不爱斤斤计较。
何况以修罗之道重塑身体……他的样貌变了,声音变了。
别说沈安洵,就是那疼他至极的老爷子从坟墓里跳出来,也未必认得出来。
所以从始至终,他不曾有恨。
顾淮之叹了口气,抬手想拍一拍那人的肩膀,最终还是放下了。
如今他站不到自己的立场上,自然也没有安慰的资格……
其实打心底里,他是想把这些前尘旧事全都忘掉,一心求道。
奈何天意弄人,他被迫辗转红尘,去看那些他自以为忘掉之人的苦和痛。
说白了已于他没什么关系了,可人终究是人,并非无情草木。
顾淮之的一生太长,命途多舛,于是那些难得的、美好的记忆,就愈显珍贵。
他会记挂,会释怀,但不会停下。
以前是,现在……亦然。
在那天过后,顾淮之便被强行搬到了沈安洵的住处,与他同吃同住。
既来之则安之,仗着这副受人珍视的皮囊,顾淮之整日吃吃睡睡,闲暇时在后院溜达上两圈,又或是窝在藏经阁里,把玩符纸朱砂。
顾淮之知道沈安洵在他身上下了禁制,别人就算看到了他,也会转眼忘记他的样貌,只记得有这么一个人。
转眼诗虞白那边带来的材料快要用完,他便拿了沈安洵的名头去取。
反正如今大半个凉州都知道沈堂主痴迷一个风月楼的炉鼎,这点要求,堂内无人敢拒。
于是他大大咧咧的去,大摇大摆的回来。
惹得一群下属敢怒不敢言,看眼神,肯定少不了找沈安洵告他一状。
顾淮之对此毫不在意。
不过有一点他无法忽视的是……自打搬了地方之后,那怪异的梦便愈发频繁起来,像是被什么魇住了。
他与沈安洵并非同房而眠,而是睡在隔壁的一间客房里。
先前三天的时候还算好些,只隐约有人压着他亲吻,直至最近愈发过分,甚至有一回弄得他疼了。
可次日顾淮之起床时身上却并无任何痕迹,他有心怀疑却找不到证据,也曾在房间四周设阵警惕,可当夜春梦依旧,醒来时阵法却无任何触动,仿佛真就是一场梦而已。
事极必反,顾淮之不想坐以待毙,便寻来了些新的素材,重新布置了一个更加完整的阵法,甚至用上了一滴心血。
随着夜色降临,他躺在床上,昏昏欲睡。
依然是那样暧昧的梦境。
梦中人亲吻着他的唇瓣……那人吻得很深。
胸前的衣襟被谁解开了。
赤裸的皮肤接触到冰冷的空气,顾淮之偏了偏脑袋,汗水沿着他蹙紧的眉心滑下,没入发鬓。
……是拒绝的、断断续续的说着不要,却换来一阵轻微的刺痛。
对方咬下,顾淮之的身体弹动了一下,像是砧板上濒死的鱼。
他隐约听见有谁在笑,笑声很轻,可他还是听到了。
下一秒,顾淮之只觉得耳畔一热,那人凑过来,不轻不重的含住了耳垂。
顾淮之觉得自己的手抬起来了,不轻不重的挂在对方肩头,分不清是想搂住,还是将其推开。
……或是两者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