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王案的落幕,像是一只有力的手,飞快地将大景从靖安之难的阴影中抽离了开来。
度过那年的寒冬后,我才发觉如今已是久别重逢的太平盛世。
承永帝再没来找过我,像是又忘了我这个不该存在的“孽种”。其实想想也是,那次来宗正寺到底是为了表明他对熙王的遗憾与垂怜,本就不是来找我的......会与我搭上话,恐怕是因为我恰巧的出现,他看见了我的脸,这才忽然想起自己还有我这么个儿子。
于是他故作贴心地告诫我不要觊觎宣衍的位置,但实际上我们双方都知道没有这个必要,他比谁都清楚我没有能力,只是怕我被冷落至此,会心生不甘。
可他不知道,若我再名正言顺一些,我该去争的、就不会再是宣了衍即将登上的那个位置。
若我身份不可耻,那他就该让位了。
好在,如今我出生卑贱地位,爹娘皆逝,无依无靠。
我变得不像皇家人,也变得并不乎那些看低,反倒因他人的遗忘,忽觉自在。
......
今年宗正寺稍稍清闲,临近年尾时却还是繁忙非常。我在宗正寺的日子仍旧难熬,其余官员对我始终不屑一顾,年纪小些的也会执抝地要踩我一头,因此羞辱我、折磨我,企图摧毁我的不屈......但这些事也好,以前的事也好,我起码有了一些积攒的俸禄,日子倒不算过不下去。
我总对自己说没关系,就像先生对我说的那样......这一路熬过的苦,早不差这么一些。
冬季之初,我熬了两个通宵批阅完了手上仅存的卷轴,路过宗正寺外院时遇上了几名十五六、七岁的少年。
他们上下打量我一眼,为首的那人便嘲弄-道:“这不是承永帝拴在我们宗正寺的狗吗?怎么今儿个逃出来了?”
我没敢停下回书屋的脚步,可那几名少年见我逃跑,干脆在路边捡了个石子,用力的朝我投掷而来。
“哐”的一声,我的眼前忽然染上一片鲜红。
我惶惶低下了头,捂着淌血的脸,眼睁睁看着那血珠顺着我的指缝滚落,在地上汇聚成一朵朵凄美的红梅。
我被砸得发晕,那些人的嘲_弄在我耳边荡漾开来,忽然就听不清了。
直到晕眩慢慢缓了过来,他们又揪着我的头发,将我踹到了地上。
好痛......
为首的少年笑得森冷,语调里是高傲的不屑:“你算个什么东西?说止走就走?老子是谁你知道吗,回个话没嘴回吗你?”
他扯着我本就有些乱的头发,欣赏我被砸的满头是血,还肯屈服的模样,哈哈笑道:“你这是什么眼神?见种就该有见种的样子,伏在地上给老子舔鞋的时候,再可怜巴巴地一看过来才对!”
“......”我仍没有说话。
我的眼神沉郁而黯淡,那样纯正的鎏金瞳在一片腥臭的赤海里、如蛇蝎般注视着他的脸庞。
他是谁?宣家旁系到不能再旁系的某个家族里的少爷......
我隐隐记住了他的脸,这之后任凭他咒骂殴打,我也没有再吭一声。
那些疼早都麻木了,恨也再恨不动了,我往返在我看不懂的人间,忽然顿觉苍茫无措的绝望。
我在少年们离开后狼狈地从地上爬起......(见明白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