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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语

思不悟,朝与暮

转眼间,昔日只会呼呼睡觉喝奶的婴孩已长成了个扎起小辞的幼童。

她步履满跚地学会了说话,学会了行走。

成天窝在爹娘与兄长的怀里奶声奶气地撒娇,见到点心便馋得走不动路,一张小脸被疼爱她的长辈们喂得圆润......这些,都是我的道听途说。

自她出生后,我少有机会再去南塘。

宫里的状况渐燃,诡谲的气氛成了这座囚牢的阴霾。我在这里活了很多年,这却也是头一遭碰见靖安帝一月内如此频繁地来访了溪月宫。

他笑吟吟落座于我身前,问我是否愿意与他对弈,如同前些年千万次——或许曾经无数次的相会也只是他想寻个消遣,不然为何从不告诉我他姓甚名谁?我自然不傻,从前至如今,对弈千百盘,亦没有拆穿他的身份。

只是靖安帝今夜心绪有些乱,他落子时总在犹豫。

我困惑地抿了抿唇,低声开了口:“叔叔可是有忧心之事?”

是了,他要我唤他叔叔。

......可夷卜再瞒天过海,也不可能瞒过面前精明一世的男人。就算全世界都认为我是四皇子与外域贡女诞下的孽种,靖安帝也一定对我的身份心知肚明。

平日百忙间抽空来访,时不时和蔼可亲的态度,怎么想都与这层关系紧密相连。

“我以后,或许不能常来找你了。”靖安帝的声音有些沙哑,不知是想到了何处,竟微微出了神,许久后才喃喃,“....琮儿,我终究是老了。”

他尚不是暮年老者,亦无身患重疾,为何又说出了这样的话?

就像......当初的薛夫人一样。

......

那个月,我破例能出宫了。

代价是靖安帝下了令,赐死了溪月宫内除了我以外的所有人。

他又将我划分到五服之外,丢去了宗正寺......自此,我与鱼龙混杂的争权斗争分隔甚远,再无瓜葛。

只是那一夜压弯了野草的血色太浓,印在了我记忆深处,成了不可言说的梦魔。我不记得再多的细节,只是我知道乳母与其他宫人的惨叫声渐安时,我在那呛鼻的血腥味下,忍着发颤的身子蜷在床角,装作自己睡得正香浓,仿佛我从来不曾察觉靖安帝的靠近。

我以为他要杀我,可他只是摸了摸我的头。

.....苍老的声音,轻声的呓语,像曾经夷卜抱着年幼的我为我轻哼海岘独有的摇篮曲那样,他说....…让我活下去。

说抱歉,说他负了我。

说要这样,我才能在盛景苟延残喘着活下去。

他让我学会坚强,学会孤身一人。

这偌大的皇宫,千千万万黄金堆砌出来的金碧辉煌里,不会有人站在我的身边,所以我必须学会独行,不再依赖任何人的保护。

皇宫里的人不会救人,只会吃人,吃的是至亲,杀的是骨血。靖安帝亦是杀了我,又逼我在血海里涅粲——他不想我死,就不得不用这种方式,换得我未来片刻的安宁。

第二早,我便在宗正寺醒来了。

我到底年岁尚小,昨夜发了一场高热,缓过来后才惊觉自己吓得失了语,不管如何努力,喉咙也如一滩死水,发不出一点声音。

接替靖安帝与溪月宫人照料我的先生被我这副颓废模样折腾得手足无措,短短月余便用尽了方法,但最终也没能让我开口。

那一年,我再未与人交谈。

无法言语,是因为什么?真的是因为害怕与恐惧么?我想了很久,终于在来年萧索的秋风中寻到了答案。

十岁,短短须與光阴,我又推过了一段难熬的时光。

我等到了一名来自南塘的宫人,她让我喊她徐阿姆.....应该是靖安帝随便拨来派来守在我身边的人。

我想,她的职责应是让我能重新开口说话,不然又为何每天总没话找话说,院池里的鱼、天上飞的雀鸟......就连树上结的小果也要被她不停不休地夸赞足足一炷香才够。

但很多时候她又不说这些没用的话。

她会在夜里为我备好一碗甜羹,弯着眸同我说她曾经在南塘时服待过的小主。

那是一个姑娘家,小小的,圆圆的,每天编着两根麻花猝子,穿着青绿的衣裙蹦蹦跳跳。

小主子有些挑口,嗜甜更多些,每年都要因为偷吃膳房的点心遭罚。

小主子性格活泼又开朗,喜欢攀树游水,一家上下的人都捉不到她在哪儿。

小主子很聪明,小小年纪也学会了执笔,虽说字写得歪七扭八,画也画得很滑稽,但是家里人都不会说她的不好,就算金鱼画得像马车,她的兄长与爹娘也会连连夸她天才。

我听着听着,忍不住笑弯了眼。

她或许知道我爱听这位“小主子”的事迹,后来每天夜里,都要为我念着她的小主子哄我入睡。因而,我也梦到了她好多年。

那个小小的姑娘家,如今长成什么样了呢?

.....想着想着,半年的时光匆匆而逝。

终于在某天雨夜,我干哑着噪,迎着她欣喜的目光与屋外轰鸣的雷,艰难地呢喃问道:“...她,是、是不是花家......”

那名宫人哭着站了起来,紧紧握住了我的手。

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她只是泪眼婆娑地鸣咽着,低低啜泣。

她说:“小公子,你可以说话了对吗?”

.....大雨簌簌,电闪雷鸣。

风吹过的地方,清寂苍茫。

雨打梨花,红烛摇曳,黑云翻墨。

这夜,不是个太平夜。

我想再和她说些什么,可实在是过久未语,我有些忘了如何发出声音......她或许是太欣喜了,不等我涩着嗓组织好语言,便蓦然丢下我跑了出去。

她是去跟先生说,我可以说话了吧......

不,不要去......

......

后来,我再也没有见过她。

......

我的嗓子,在月余后便好全了。

可我变得沉默寡言,鲜少再同他人交谈了。

所以失语是因由害怕和恐惧吗?

我知道答案了。

是也不是,更多的是他想教会我的.....…是的,靖安帝——我的父皇,他要用这种方法让我明白,宣家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所有可能存在的软肋,都会成为我脚踩的尸骨......

是,我害怕了,若我的依赖与喜欢将会是亲近之人脖颈上悬着的刃,那我该如何有胆量将贪爱宣之于口?

我不能......也不可以......

因为我生得肮脏,却又出自皇家,我的骨血至亲会视我为敌,父皇便将我送出九族五服之外,不承认我的存在。

可我仍贵为皇室宗亲,未来千万个不定日,如今的皇子皇孙夺权、稳固自己势力时,何尝不会用同样的方式“逼迫”或“拉拢”我?

在手握独权的皇族眼里,世家也好百姓也罢,他们的命都如同草芥。

杀一个便是杀了,王法从不是用来约束王的。

杀你一个草民,就是冤喊得撕心裂肺又如何?

不会有人在乎的。

我的父皇用我珍爱的人们,为我上了最重要的一课。

我哭过、恨过、嗔过,可事到如今,轮到我自己涉足这棋局中时,我却恍然如坠梦中,不知道该憎恨谁、埋怨谁了。

我只是卑劣地庆幸。

泪都流干,所愿皆失后,我卑劣地庆幸从无人发现过我心头最重的痴念。

或许,我这样的人,才是最得不到善终的人吧。

可现在,我的未来会如何,都已经没有所谓了。

我魂牵梦绕的某个人如今还远在南塘莲乡,平安健康地长大,像那个南塘宫人口中所描绘的一样。

爹娘疼爱,兄长宠溺,南国公府尚且繁盛,她过得无忧无虑,什么都不知道,单纯而又幸福地活着。

若是我此生之后再不能与她相见也罢。

她,不值得为我涉入此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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