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新年到来的是中学生们的国考,这些不谙世事的学生们将在这次考试中筛选不同的命运,在各自选择的道路上迎接自己新的征程。
巷子里的两个准考生在家人的鼓舞中进了考场,留下最青春洋溢的背影,与学校刷得白到透亮的墙壁融为一体。
“所以夏帆根本就没有考试吗?”夏帆的妈妈有些惊异。
大考的这天晚上,目黑优独自回来,来到了高田夏帆家的超市。
“对,我们是在一个考场,但她的位置上没有人。”目黑优本来是想和夏帆一起进考场,但转眼间就找不到她的人,直到考试结束也没有见到。
“但是她也没有回家……”夏帆的妈妈语气有些虚晃,显然是被这个消息震惊到了。
“那会去哪了呢?”目黑优也一时摸不着头脑。
冬天的夜晚降临的速度很快,连太阳也加快坠落的脚步,与月亮进行交接。黑夜让人慌张,因为墨色中看不清自己,内心的阴暗面也油然生长,理智被吞噬,仿佛世界正在崩塌。
高田夏帆的妈妈让考了一天试的小优回家休息,然后开始寻找不见踪影的女儿。刚好从慈善活动回来的目黑莲与烟织在得知情况后也参与了找寻。
不过夜色渲染着让氛围紧张起来,他们在黑暗的拐角加快脚步,又在偌大的世界漫无目的的寻找,这是场获胜几率很小的游戏。
国考是一个重要的事情,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对这样的日子有所期待。他们是出于非自愿的心理进入考场,在纸张上描摹着别人的梦想,比如高田夏帆。
所以在趁桎梏没有完全将她圈禁之时,高田夏帆选择了出逃。
她不想要听从父母的意思考上大学,然后就读一个好就业的专业。每个人都有追求,像莲哥哥追求内心的感受,和烟织姐姐一起成立基金会;赤楚哥哥成为律师;有村老师放弃优越的生活;就连小优也有着成为医生的梦想。
高田夏帆也是,她有着成为演员的追求,不是作为孩童天真的遐想。她喜欢演戏,在镜头前表达情绪,带入不同的人生,去演绎这些不同的人生。
她也明确地和父母说过这些,而他们却总是避开话题重点,不给予肯定或否定的回答。夏帆知道这是种变相的拒绝。
但是高田夏帆并不甘心,在闲暇的时间里,她总会跑到电影院里看新上映的电影,观察演员们演绎时的情绪,也会主动担任学校摄影团的拍摄角色,以此来感受成为演员的感觉。
直到国考前一天,高田夏帆也尝试着与父母沟通,表明自己不想参加国考。这次他们没有再回避她的话题,而是给原本摇摆不定的否决板上钉钉。
“演员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成为的,这条路并不好走。”
“你应该去参加国考,这件事以后再说吧。”
她知道父母站在指导者的角度上是在做出对他们来说正确的做法,但是对于她自己来说,如果没有亲身体会,就不能认定一定无解。
于是高田夏帆选择用这种方式来告诉他们自己的坚定。这是作为一个少年时期的人能够想到的最佳方案,尽管在成年人眼中显得拙劣,但那是属于青春的决心。
“完全没有头绪知道夏帆在哪啊。”目黑莲皱着眉,对高田夏帆的下落摸不着头脑。
“漫无目的的找确实不是好方法。”烟织说道,“有什么地方是她可能会去的吗?”
“可能会去……”目黑莲转了转眼球,“这个小优应该了解一些。”他拿出手机拨通目黑优的号码。
在几声音响过后,对方通接了电话。
“小优吗?”不知道是听到了什么,目黑莲的眼睛倏然睁大。
烟织投过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你找到夏帆了!?”他和烟织对视一眼,然后给对方点了一下头,像是有共享心脏的默契。
“你现在在哪里?我们马上过去。”
目黑莲和烟织赶到那个废旧的仓房时,高田夏帆和目黑优正坐在屋子里的破沙发上看投影仪投在幕纸上的短片。
仓房的位置并不偏僻,但是不怎么引人注意,被喧嚣的城市遗忘在风里。斑驳的蓝色铁皮诉说着大雨无情,房内却不像外面一样沧桑。
铁皮墙上贴满各种花色的电影海报,一面墙上挂着白色幕布,破沙发也在这个小空间里显得温馨。
这里是高田夏帆的秘密基地。
认真看着短片的两个人没有意识到烟织和目黑莲的靠近,于是在这个连声音都不会回荡的狭小空间里,他们和饰演主角的“艺人”一起欣赏着短片。
短片是学校摄影团为导演比赛准备的微电影,高田夏帆则出演女主角。
说实话,她是很有天赋的演员。每一句台词,每一个动作,举手停顿间,都能让人直触心灵。
但是现实世界不如童话让人向往,努力赶不上天赋,天赋比不过运气。
短片结束时,呼吸声没有了掩饰,他们也发现了目黑莲与烟织的到来。
“小优为什么会来?”
“毕竟是我没看好她让她离家出走,觉得她应该会来这里。”
作为一起长大的死党,他们算是最为了解彼此的人。所以他知道这个属于她的秘密基地,也能在第一时间找到她。
“什么离家出走啊喂!”高田夏帆在他胳膊上拧了一把。
目黑优面容扭曲地挣脱开她的手,“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吧!”
高田夏帆看向前来的目黑莲和烟织,一下子沉默了下来。
“那夏帆为什么会来这里?”目黑莲看着她的脸,却不是严肃地发问。那是带有试探性的发问,不掺杂让人寒冷的成分。
高田夏帆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低着头没有说话。
烟织和目黑莲相视一眼,走到沙发座位前坐下。
“小夏帆的短片很好看。”烟织开口说道。
她已经猜到少女出走的原因,也并不觉得这样的行为是她这么大的孩子给予父母的惩罚。无论多大年龄,作为一个个体来说,我们都要有自己的独立空间,去存放灵魂,放飞总是萦绕脑海的思绪。
“烟织姐姐觉得好看吗?”少女抬起头,却没有扬起像平日里那样明媚的笑脸。
烟织轻轻一笑,声音轻柔:“没错,小夏帆的演技真的很不错,看到之后就很有感触。”
“确实如此呢,平常没有发现夏帆这么会演戏。”目黑莲附和道。
高田夏帆这才露出一个笑,“莲哥哥把话的意思说的变了味道。”
“反正就是在夸你的意思啦!”
“这个地方是小夏帆的秘密基地吗?”
“算是吧,我经常到这里投放电影,还有和朋友排练之类的。”
“夏帆有参加社团吗?”
“参加了话剧社,很多时候是给导演社当演员。”
“听起来很酷啊。”目黑莲感叹道。
“……可是,即使这样好像也得不到认可。”
“什么认可?”目黑莲问道。
“……其实我不参加国考,是因为我想要追求成为演员的梦想。”
梦想,听起来多么梦幻的词汇,却支撑着我们走过这或长或短的一生,是我们在身体细胞的代谢中得以寄存灵魂的栖所。
“夏帆的梦想是要成为演员吗?”
高田夏帆点点头,一旁的目黑优也深知她的想法。
“我想要去试镜,演绎一个角色,带入自己的情感去铸就好另一个‘我’,让更多人看到我,喜爱我的角色……可是,这样的想法很像是儿戏吧。”她咧开嘴挤出一个笑。笑,又不像是笑。
“为什么这么觉得呢?”烟织说。
“爸爸妈妈觉得我应该参加国考,认为那才是正确的道路。虽然我知道他们很爱我,作为父母,他们也是想让我拥有比较轻松快乐的生活……但是我并不想放弃演戏。”
对于少女来说,苦涩的生活比失去生命更加令人感伤。
“我也不想只是把演戏当成生活之余的消遣,那是对热爱的亵渎!”高田夏帆的表情肃穆,像佯装成熟的孩子,稚嫩但认真。
听完她的话,烟织勾唇笑了起来。“小夏帆有了自己的想法,这并不是一件值得苦恼的事。”
“可是……我的想法得不到认可,也只能藏在心里。”
“任何事都不是那么容易得到认可的哦。”烟织说道,“热爱总会给奔赴它的人设下重重考验。”
“而且也没有什么路是一帆风顺,总会有遇到困难,甚至会到不得不放弃的时候。我们需要问一问自己的心声——小夏帆做好会摔倒的觉悟了吗?”
在烟织的话里,目黑莲想到了曾经在绿茵场上的自己。意气风发的足球少年却再也无缘比赛,那个时候是以怎样的心情面对的呢?他也曾以为这是一生都无法放下的执念,但现实中哪有那么多无解的题。
从一开始他就做好了觉悟。
“……不管是任何事,只要我还存在,这些糟糕的假定就会一直陪伴着我的吧?既然这样的话,何不去做喜欢的事?既然会有痛苦,就让平常多幸福一点,反正人生没有重启的机会。”
青春是肆意妄为的时期,也是时代应该停留的地方。那时我们可以大声喊出热爱,在名为自由的海里高举旗帜,从天空飞往云层,让世界为我们倾倒。
但是即使长大也并不可怕。人生的每一刻都可以创造精彩,内核在于我们自己。
“看来你已经有了答案对吧!”目黑莲突然站起身来,把高田夏帆吓了一跳。
“莲哥哥为什么总是在破坏气氛……”
“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吧。”目黑莲开玩笑地说道。
他走到高田夏帆面前将她拉起来,然后给她转了个身,“是时候真正地坦白内心了吧?”
只见夏帆妈妈站在门口,眼睛在夜里闪着泪水,心情复杂。
“妈妈……”高田夏帆突然间很想哭。
接下来的时间完全交付给她们,目黑优也跟着一起回了家,临走时还不忘提醒哥哥早些回家。
“小优和阿酱一样。”
“但是小优不会不喜欢你啊。”
“你在幽怨吗?”烟织笑道。
目黑莲故作一副可怜的模样,“我可是有两个难以讨好的人,幽怨一下也不可以吗?”
“那阿莲要知难而退吗?”
“当然不会!”目黑莲立刻说道,“我早已经做好会摔倒的准备了。”
“但是即使摔倒,我也会一次一次爬起来,一次一次走向你。”
烟织笑了起来,然后握住目黑莲的手。两人在夏帆的秘密基地中投放电影,在昏黄色的光下依靠着彼此。
生活不都是童话,但生活需要童话。他们不知道夏帆和她的父母如何统一矛盾,也不知道过程有多曲折。但那些都是夏帆自己需要解决的问题,必须解决的问题。
没有人能总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所以要给自己能够独自面对一切的底气。
故事的结局以童话收尾。
长大而变得无趣的大人终于想起年少时的肆意妄为,为自己的做法感到对曾经的自己愧赧。于是被剪去的翅膀再次从血肉中生长,她选择了远走,顽强的生命力在世界的另一处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