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诣

新年紧跟在圣诞节后面，于是那些红绿色的装饰品退出舞台，为新年烘托气氛。

巷子里的居民注重传统，于是可以看到门松和注连饰以毕恭毕敬的姿态迎接神明，美味的食物冒出白色水汽，弥漫着孩童的笑。旧岁辞去，新年当至。

目黑莲和内永烟织的关系在巷子里传开，人们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毕竟目黑莲对烟织的心意大家都有目共睹。目黑莲的父母很喜欢烟织，目黑妈妈经常要她到家里吃饭，一起聊天，让她直呼比起两个儿子，烟织才是最能懂她的人。

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看好他们的恋爱，至少对饭岛宽骑和犬饲贵丈来说是这样。虽然将圣诞节的时间让给了目黑莲，但并不代表他们接受了这个得到了烟织最多时间的人。

关于内永烟织，饭岛宽骑和犬饲贵丈三人之间复杂的关系，除了他们和目黑莲外别人并不清楚，也不会有人刻意问起，他们也不知道怎样解释。

反正这样也不是什么不好的事，更算不上是欺骗。

烟织本想同饭岛宽骑和犬饲贵丈回去和母亲一起跨年，但被母亲推辞说那天有临时的加班任务。于是目黑莲提出让烟织他们和自己的家人们一起过年。

“这样好吗？”

“当然，我妈妈也很期待烟织你和我们一起去初诣呢。”

“那哥哥要怎么办？”

“可以一起的啊，烟织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目黑莲回复道。

他们牵着手走在回家的路上，这是跨年夜的前一天。目黑莲家里准备在饭店楼顶举办一场烤肉聚会，邀请了要好的邻里，顺便可以欣赏到烟花。

犬饲贵丈作为店里的常客也在邀请的名单上，但总是独来独往和任何人都没什么交集的饭岛宽骑被理所当然地排除在外了。

“不过你真的决定好要长久住在这里了吗？”

烟织点点头:“怎么？觉得距离太近新鲜感很快会消磨殆尽吗？”

“我到死都不会有这种想法！”目黑莲回答地干脆且略微恶毒。

烟织被他的回复逗笑了，“在新年前后说这些话很不吉利哦。”

“让烟织误会我才最不好。”赤诚的人总会在各种话语中说出令人心动的话。

“总之，哥哥和阿酱都决定在这里久居了，妈妈也有自己追求的生活。”

“烟织呢？”

“我什么？”

“大家都在过自己想过的生活了，那烟织追求的生活是什么样的呢？”

“不是说过了吗？我追求的，是保护和拯救。”

“我不是指这个啦，在哪里都可以完成保护和拯救，烟织选择留在这里是为什么？”

“嗯……”烟织思考了一会儿，“可能因为我也很想和哥哥还有阿酱一起生活吧。还有同等重要的一点——”

“因为你也在这里。”她是会不自觉想要产生依赖的人。

听到烟织的答案，目黑莲禁不住心动。当坚定而赤诚的人被坚定的选择后，那份如行星一样永远伴随的心意更加深刻。

……

“可以公布你和饭岛桑的关系吗？”

“当然可以。”

“那和贵丈的呢？”

“这些都是可以说的啦。”

……

在内永烟织和目黑莲走到巷口时，一辆白色汽车刚好在他们前方停下。

烟织看清车后停下了脚步，但心里还是浅浅的疑惑。见烟织不再往前走，目黑莲也跟着一同驻足。接着从车上走下来一位气质非凡的女士，她笑着向他们打了个招呼。

“Surprise，小烟织！”张扬而明朗的笑容在女人的脸上绽开。她不再年轻，但堆砌的皱纹加深了韵味，让她看起来更有魅力。

“妈妈？”烟织惊呼道。

目黑莲在烟织说完话后小声疑惑了一声。他看了看烟织，又看了看眼前的内永霁子，也就是烟织口中的妈妈，最后给眼前的女士扬起一个微笑。

“妈妈说要加班是为了来看我们吗？”烟织给内永霁子倒了水走过来，此时犬饲贵丈和饭岛宽骑都聚集在了烟织家里，目黑莲也一同过来了。

“这不是为了给你们一个惊喜嘛。”

“不过老妈这个惊喜也未免太俗气了。”犬饲贵丈吐槽道。

内永霁子递给犬饲贵丈一个幽怨的眼神，“阿酱这样说也太过分了吧，我可是特意为了你们过来。”

饭岛宽骑在一旁默不作声，准确来说是不知道怎么融入这样的氛围。倒是内永霁子先开口说话了。

“你就是宽骑吗？”她看向饭岛宽骑。也许是出于医生的职业特性，她的声音总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

突然被提到的饭岛宽骑从神游中走出，回答道：“我是！”

“哇哦！这样看起来和小烟织确实有点像呢，都是很好看的人。”内永霁子毫不吝惜夸奖的话，让一向一副什么都无所谓的神情的饭岛宽骑都有些脸红了。

饭岛宽骑回以礼貌的微笑，但内永女士并未停止夸赞。

“真是个可爱的孩子啊，我早就想见一见你了。”

“妈妈你这样好肉麻。”烟织在一旁吐槽道。犬饲贵丈也跟着点头附和。

“可是我说的是实话啊。”她手肘抵着桌子，用手撑着下巴，“宽骑当时没有一起回来我真的很遗憾。”

“那个……是因为不知道以什么身份去啦。”饭岛宽骑回复道。

“不过好在今天终于见到了。”内永霁子笑着说，“以后就请多多关照啦。”

“这是我应该说的话啦！谢谢您对绘里……也就是烟织的照顾！”

“宽骑这样说像是要告别呢……”内永霁子露出了一个落寞的神情，“你不想和我们成为家人吗？”

饭岛宽骑低下头抿着唇，沉默着不知道说什么好。全然陌生的人真的可以成为家人吗？可是她对绘里来说已经是不可剥离的存在，但是对于自己这些算什么呢？

他一直都在困惑，不知道怎样去面对这些关系，或者说他不想成为对绘里来说的外人，于是选择了逃避。

内永霁子站起身，走到饭岛宽骑的座位前蹲了下来：“我明白可能我们刚刚见面，成为家人什么的听起来非常突然。”

“但是，我是真心地喜欢着烟织和宽骑你的，像喜欢阿酱一样。不管也没有血亲，也不管相识的时间长短。”

“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可以成为家人吗？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答案。对于我来说，只要缘分拉扯的足够久，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内永霁子沉默片刻，突然笑了一声，“不好意思突然说了奇怪的话，医生的职业病又犯了呢。”

她站起身来，“总之我过来可是要强行和你们一起跨年的，不要想着躲开我哦。”

“这个绝对不会的！”饭岛宽骑猛然抬头回答。停顿三秒后随即又低下了头。

内永霁子被他的快速回复吓到了，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回给他一个明朗的笑。“那就这么说定喽！”

饭岛宽骑点了点头。

“宽骑的头发也很漂亮呢。”内永霁子没忍住摸了上去，然后又意识到什么一样收回了手，“宽骑不介意我摸你的头吧？”

“这个……不介意的。”

一旁的三个人被这一场景选择性忽视。烟织看着饭岛宽骑，她还是第一次见饭岛宽骑害羞的样子，也在心中窃喜他可以初步地接受这个家庭。犬饲贵丈虽然仍与饭岛宽骑不对付，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习惯了和他互相拌嘴，觉得成为家人也没什么不好。

目黑莲本是处于围观者的角度窥探整件故事，但烟织突然在桌子下悄悄牵住了他的手。他看向烟织，互相撞进对方的眼眸。他们相视而笑。

他或许已经不算是一个围观者了。

随后内永霁子带着内永烟织、饭岛宽骑还有犬饲贵丈一起到了邻里间挨个拜访，并且统一解释了他们几个之间看似有些复杂的关系。最后又与目黑莲的妈妈交谈甚欢，目黑莲与内永烟织之间的关系也好像并没有为她们之间的友谊发挥什么桥梁般的作用。

烤肉聚会上，他们一同举杯庆祝，为旧的一年送上最后的告别，也为了新的一年庆贺。内永霁子发挥职业特长，轻而易举地和所有人打成一片，明明是刚刚来到，却比他们几个人更加从容。

“我问了一圈才发现，你们三个人都是神秘的类型吗？”母女两人靠着顶楼的栏杆，在晚风中碰杯。

“只是开始的时候比较腼腆啦。”

“这样看你们还真像是一家人，不过没有一个像我。”内永霁子撇了撇嘴。

“那不是更说明妈妈是不可或缺的存在。”

“这倒是事实。”她笑了笑，“不过别想着这样说我就会心软到不想离开你们的程度。”

“我也没有这个意思啦。”烟织也笑了。

再过一晚就是新的一年，原本寒冷的冬夜也因为人们的热情变得温暖。身后分享着烤肉的人们洋溢着笑脸，肉香味与酒精碰撞，在几近零下的空气中凝固成幸福的具象。

“妈妈不会想我们吗？”

“……会想啊，”内永霁子拉长尾音，然后用欢快的语调说，“但是我可以在想念的时候来看你们啊，实在不行你们也可以回来看我啊，难道你们打算留我一个人一直独守空房吗？”

“这怎么可能。”烟织回答道。

“所以嘛，我们都有自己最想追求的生活，我可是还没有当够医生呢。”她转过身看向身后的人们。

烟织也转过身。

虽然感觉上不靠谱但在专心烤肉的哥哥，迫不及待想要夹肉却被哥哥制止住的阿酱。与小优打闹着的夏帆，和母亲一同串肉的赤楚，与山田一起喝着啤酒的有村老师……以及在人群中穿梭忙碌，却又老是忘记要拿什么东西的阿莲。

“小烟织也找到重要的人了不是吗？”

重要的人吗？烟织望着目黑莲，他额前系着红色的头巾，看上去比平常多了些少年的感觉。那人端着盘子穿梭在洋溢着喜悦的人群中，在确认要拿的东西时会仰起头思考，嘴唇也会微微翘起。

过往的一幕幕在烟织的脑海中重映，海边夹带海盐的拥抱，转头间不经意的对视，路灯下微醺的吻，最后定格在那片错时节盛开的花海。

没错，是重要的人。

内永霁子看向烟织一脸失神的模样，意味深长地笑了一声，“我有些饿了，你自己待在这里吧。”然后酒端着酒走开，只给烟织留下一个背影。

在内永霁子回去之后，目黑莲立刻就来到了烟织身边。这倒不是凑巧，而是从一开始，他的目光就一直追随着烟织。

他握住烟织的手，烟花也在这一秒绽开在泼墨的空中。

烟火划破夜的寂静，化作一串串璀璨的珠帘悬挂。夜空的繁华惊扰了沉睡的海洋，连同背后总是冷漠的富士山。

花火照亮海洋，照亮富士山，映照整个天际，恍若星河陨落而来。

他们在漫天烟火中对视，在对方的眸中荡漾笑意，手也握得更加紧了。

新年的第一天，目黑莲妈妈邀请内永霁子一家一起进行初诣，于是他们一同到往长谷寺参拜，希望为新的一年祈求平安。

“烟织要一起去看良缘地藏吗？”目黑莲说道。

烟织说：“好啊！”

“喂！凭什么绘里要和你一起走啊。”饭岛宽骑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

“就是，新年应该和家人一起吧。”犬饲贵丈附和道，“姐姐和我们一起到地藏菩萨前祈祷吧！”

“那我也要一起去！”目黑莲并没有对他们俩的态度感到颓唐，反而兴致高昂。

“才不要！”饭岛宽骑和犬饲贵丈同时说。

虽然他们俩在烟织面前总是针锋相对，但有了目黑莲，好像曾经的敌对方都变为友军，默契地一同对抗着他。

“好啦！”烟织依然担任调解员的身份，“我们一起去。”

饭岛宽骑和犬饲贵丈没再说什么，但表情明显不是开心。烟织想要去牵目黑莲的手，却被两人找准时机分别在两边挽住了她的胳膊。于是目黑莲只能跟在后面。

目黑莲默默在心里叹气，但又忍不住笑了一声。

一起在地藏菩萨前祈祷的话，缘分纠缠的时间就会变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