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春日已经钻出泥土，融化的雪也汇入溪流循环往复。七里滨的海依旧湛蓝，海鸥也时而跃飞海面。
生机起伏在公园的草地上，随着绿芽一路冲上天边的云，又随着阳光洒满这片土地。
这年的初雪是在一个十分平常的午后，行人在路口等待信号灯变绿，学生在下课后奔往操场玩。
目黑莲和内永烟织受到眷顾，刚好在那个瞬间得以独处的机会。
雪下的不大，落在地上也刚好消融，像是转瞬即逝的烟花，只留给人们一刹那的惊喜。
他们买来啤酒来到黑色沙滩，任雪花白了头发，像是陪伴彼此到老。他们在初雪中许下心愿，古老的传言总是让人在幸福时轻易相信……
目黑莲和内永烟织在一所女校的邀约下来到校园，进一步谈论关于资助的事宜和准备募捐的工作。处理好事情后，他们在校园里随意转了转，最终来到了操场。
这所女校只对因为家庭或者其他因素无法求学的女孩招生，并且不收任何费用，不仅如此，校长还会为这些不幸的孩子们提供餐食，必要的话也会提供住宿。学校开办的时间不短，也有很多基金会和企业为之捐款，但没有收入源且一直存在开销的学校并不像别的学校那样装修得很好，一些设施也很简陋。
不过就算这样，对于那些没有被命运善待的女孩来说也是难得。
虽然是上课时间，操场上还很热闹。他们问了才得知过几天会有和其他学校进行的女子足球比赛，这些足球队的小健将们都在积极为之准备。
两人来到看台，那些阶梯已经有些掉漆，在阳光下显得劣迹斑斑。光线落在球场上被传动的足球上，女孩们挥洒着汗水，于并不热烈的早春释放着强烈的热情。
“我记得阿莲中学时也是足球队队员来着。”
目黑莲点点头：“看到她们这样，让我也想起来我的热血高中生活了。”
“热血？”
“因为那时候我不爱学习嘛，体育倒是很擅长，也参加了足球队，就像是动漫里的那样，真的是十分热血的回忆呢。”
烟织看了他一眼，接着目光又转向球场，嘴角勾起一个弧度，“好羡慕啊，这样的青春。早知道我也在中学时候参加一些社团什么的了。”
“烟织都没有参加社团吗？”这是目黑莲不曾得知的往事。
“虽然说我不是特立独行的人，和同学们相处的也算融洽，就连成绩都在年级里名列前茅……”
目黑莲越听越觉得不对劲，“等等，你这是在变相地夸自己吗？”
内永烟织笑了出来：“你反应还挺快的嘛。”
目黑莲也笑了，“总感觉被烟织嘲笑了啊……”
“我这次认真说啦。”烟织坐直身子以示正经，“我是很谨慎的人，不愿意和人真正交心，也不是说不信任别人，就是不想把自己的痛苦分担给别人。”
听完这些，目黑莲想到了初次与她见面的时候，还有烟织要和他撇清关系的时候。幸好他执着地坚持了啊。
“其实还有一方面原因是我要去武术的培训班，没那么多时间。”
“烟织还会武术的吗？”目黑莲瞪大了眼睛，知道作为刑警的烟织武力值很强，没想到还有这个“隐藏技能”。
“从刚来到这个家的时候就开始学了，妈妈说这样就算遇到危险就不会怕了。本来阿酱也有在学，但他完全不是那方面的料。”
目黑莲一个劲儿的点头：“看来我的女朋友是个很厉害的人物啊。”
“怎样，我这么厉害，要不要聘请我当你的保镖？”内永烟织含着笑意说道。
目黑莲眯起眼睛，歪着嘴思索了一会儿，“那要不怎样，我聘请你做我的保镖，我来当我保镖的保镖。”
目黑莲自以为说了很了不得的情话，可烟织却突然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目黑莲皱眉疑惑。
“我在想，阿莲竟然可以理清这段话并且说出来。”
……国文笨蛋也是要尊严的。
“是莲吗？”正在两人说笑时，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目黑莲和内永烟织同时转头望向声音来源，只见来者穿着足球服，头上戴着发带，汗水打湿了鬓边的头发。
“康二！”目黑莲惊呼道。对方露出了灿烂的笑容，目黑莲也欢快地招手，只留内永烟织一个人不清楚情况。
“所以说你们两个是中学时期的好朋友，还是一个足球队的？”在两人的解释下，烟织搞清楚了情况：来人叫向井康二，和目黑莲是同年级同班的好朋友，还是足球队的伙伴。
“对，我和康二可是足球队里的最佳拍档！”目黑莲一脸骄傲的样子，在光线的映衬下仿佛回到少年时期。他看了烟织一眼，又对着向井康二介绍，“这位是我的女朋友。”
烟织看向向井康二，礼貌地问好：“你好，我是内永烟织，请多多关照！”
向井康二微屈身体，对烟织说：“我叫向井康二！”
“对了，康二现在是在这里当足球教练吗？”目黑莲问道。
“嗯，毕业之后大家都走了不同的路，我辗转了很多单位，但还是忘不了在球场上的感觉。”
“说起来和大家也好久没有联系了，尤其是足球队的人。”
“那时候你受伤离队对我们来说可是沉重的打击。”
目黑莲笑了：“最后就算没有我不还是赢了。”
“当时你可是公认最有潜力的运动员。”
“人生总有可惜之处，现在我也有了想要做的事情。”目黑莲看向走到绿茵场上为女孩们送水的烟织。
向井康二顺着目黑莲的眼光看了过去，“看来你找到了要共度一生的人啊——真羡慕，莲从小就那么受欢迎。”
“不是我受欢迎，是烟织吸引的我。”
“那看来内永小姐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她的确很了不得。”目黑莲的脑海中浮现往日情景，笑意忍不住浮出脸庞。
“我听校长说今天有基金会的人要来，不会就是你们吧？”向井康二看向目黑莲。
目黑莲点点头：“这就是我想要做的事情。”
向井康二笑了一声：“你还真是一点没变。”他仰起头，似乎在追忆往昔，“永远是个追随自己想法的自由人。”
“康二不也是这样。”
“我？”
“要是忘不了在球场的感觉的话，没必要当成职业吧。而且有那么多的学校，为什么选择了这里？”
“为什么选择这里……”向井康二陷入思考，“每个人都靠一个特定的东西去维持生命，而足球对这些女孩们来说是在灰暗生活中的唯一光亮。”
“像我这样缺乏天赋的人虽然不能登上更大的赛场，但起码还是可以担当得起教练这个职位的。”
“我不想看到这些光亮因为缺少燃料而破灭，所以，尽我微薄的力量，我想要让这道光一直闪烁着。”
“……”目黑莲沉默了一会儿，“你的国文能力什么时候提升了？”
“哈？”向井康二疑惑道。
“说了那么多我都没怎么听懂。”
“不会吧——”他挎着脸，一时间为自己竟然对着一个国文不及格的人讲这么有哲理的话感到后悔。
“不过大概意思我还是明白的。”目黑莲说，“康二你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不管是之前还是现在。”
目黑莲因为腿伤不得不离开足球队那时候，心情十分糟糕。不过换了谁都是如此。被视为最有天分的运动员，他当时是那样意气风发，不可一世，却因为意外再也不能施展才华。
医生告诉他，他的腿伤是永久性的，如果再踢球的话甚至会影响到正常的生活。这样的话对一个运动员来说是致命的打击。
但在那时候，向井康二总在他身边转悠，自带喜剧细胞的他总能将目黑莲逗笑。他就是像这样温暖的一个人，会珍视他人的幸福，也悲哀他人的不幸。
“对了，你还有联系队里的其他人吗，他们现在都怎样了？”
“嗯……大部分都按部就班地步入了无聊的成年人生活了，但是听说阿照就要进国家队了呢。”
目黑莲瞪大了眼：“国家队吗？这么大的事我竟然不知道！”
“因为还没有确定呢，目前正在选拔中，不过我觉得是有把握的。”毕竟在当时，除了目黑莲之外，最有潜力的人就是岩本照了。
“照的梦想要实现了啊。”目黑莲回想到那个总是在球场上练习到很晚的少年，果然在这个世界上天赋不足为奇，梦想还是要用努力浇灌。
目黑莲想到自己，要是当时没有因为受伤而放弃足球，会不会现在就是完全不一样的人生呢……他很快丢开了这个想法，“如果”本就是一种假定，而且人都擅长美化自己未选择的道路。
他对现在的人生足够满足。
向井康二看向天边刺眼的太阳。“春天来了呢。”他突然感慨道。
“是啊，春天来了。”目黑莲勾唇一笑，这是烟织最喜欢的季节，也是他从今往后最喜欢的季节。
春天，生命开始的季节。
到了集训的时间，向井康二与目黑莲作别，内永烟织也和女孩们说了再见，两人一同走在学校的小径上，周围是有些杂乱的草。它们露出小小的角，还未铺满泥土，花儿静待着，期盼着某一天的盛放。
就像花儿一样，这里的女孩们也在等待。等待飞鸟将她们带到远方，等待蝴蝶送来那处的希冀。
“阿莲怀念上学时的时光吗？”
“嗯……如果不算上课时间的话，还是很怀念的。”
“可是大部分时间都是在上课吧。”
“也是啊。但是也会有很多朋友在一起的开心时光。那时候，一件小事就能开心好久，虽然我现在也一样，不过大家都成熟了很多。”
“人不会一直待在原地的。”烟织这样说。
目黑莲点头附和。人都会成长的，也会被感情牵绊。这不是不够洒脱，而是人生本来就是各种情感交织而成的复杂网络，无可避免。
“但是阿莲都没有和他们在有联系吗？像班里的朋友或者队里的队友之类的。”
“这个……大学时也有和他们联系，但时间久了也就慢慢不联系了。声明一下我可是上了大学的！”
烟织被目黑莲的语气都笑了，“我也没有要质疑你啦。”
“大学里的朋友现在也都有了稳定的工作，平时也见不了几回面。”
“这样啊。那阿莲和赤楚不算是朋友吗？”
“赤楚君吗？”目黑莲抿了抿唇，“虽然我们住在一个巷子，但因为赤楚君比我年长的原因在学校也没有什么交集。只能算是相识的前辈，倒没有过多的了解，不过赤楚君真的是个很优秀的人。”
“我发现你对别的年长者都很有礼貌，从年龄上讲我也算是你的姐姐，为什么从一开始就不用敬语。”
“因为我想要和你亲近嘛。”目黑莲做了一个卖萌的表情。
“都说了你真的不可爱啦。”烟织笑着说。
“真的吗？”目黑莲撇着嘴。
烟织不看他，“我说的是实话。”
“那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次。”
“不要！”
……
他们紧握着对方的手，走在校园的石瓦路上。阳光悉悉索索落到还未长出树叶的枝头，栖息的鸟儿也对着云朵欢心歌唱。
下课铃声清脆动听，仿佛一下子将两个人拉回校园时期，完全不同的校园时期，有目黑莲和内永烟织同时存在的校园时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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